只见叶然手指方向，那张桌子上果然有件唐三彩提腿俑，其通高约30厘米，两耳上耸双目圆睁，直立于托板上，表现出伫立时宁静的神态。
而且头戴络头，身披攀胸和秋带，上挂杏叶形饰物，马背配鞍，外包鞍袱，下衬雕花垫和障泥，尾系花结，通体施白、绿、赭三色釉，看起来颇为神骏。
彼时老郑也看向那尊唐三彩，目光中有些许诧异，却被他很好掩藏，然后转头看向叶然，道：“说起这尊唐三彩，我倒是想起来了，叶先生既是林先生推荐来的，想必鉴宝本领十分高超，正巧我这里有两个物件，想起叶先生先帮我看看，咱们其他话容后再说如何？”
叶然怔了怔，老郑这么好忽悠，就这样原谅安悦溪了？但他来不及细想，便回答道：“老郑您这是要考校我？不知什么物件，若是我能看出来的，自然不会隐瞒。”
其实叶然早有猜测，自己今天过来这里，老郑肯定会考校自己，否则别人跟他素未谋面，凭什么去相信他。
况且作为行内人，靠的是实力说话，也只有实力才能让人信服。
见叶然如此直接，老郑也不再扭捏，看门尖山道：“叶先生爽快，我老郑也不含糊了在，这第一件请叶先生看的，就是这尊唐三彩提腿俑，如何？”
看那尊唐三彩提腿俑？叶然顿时心中凛然，若让他看其他物件，凭借《归葬录》的鉴宝手法，加上他本身的学识，几乎可以无往不利。
但是这尊唐三彩，却是他的弱点所在，因为《归葬录》中没有陶瓷鉴定方法，所以他对陶瓷鉴定几乎属于门外汉，即便凭借天耳通能看出真假，但要说出所以然来，怕是还力有不逮。
不过事到如今，他想退缩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送上去，幸亏他也能看出来，老郑的确不懂鉴宝，只要分出真假再说说得厉害点，想必应该能忽悠他。
念及此处，叶然当即镇定道：“就按您说的办吧，不知可否将唐三彩请下来，我也好仔细看看？”
老郑挥了挥手，示意他将唐三彩送过去，并笑道：“当然可以，如果叶先生还要什么工具，也可以一并说出来，我好让人去准备。”
叶然再次戴上白手套，走到唐三彩面前，俯下身子仔细端详，客气道：“工具就不用了，这尊唐三彩提腿俑虽是唐三彩中的商城作品，但胜在是大开门的老物件，用不着工具那么麻烦。”
既然叶然这么说了，老郑也不再勉强，静心等待鉴定结果，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时不时的查看手表是，似乎在计算时间。
十分钟后，叶然已经看过了胎釉和烧制手法，却依旧看不出眉目来，不得不借用天耳通来断定真假。
只见他屈指在唐三彩马背上一弹，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后闭上眼睛施展天耳通，本以为这尊唐三彩应该是真品，会传来清亮悦耳的音符，却不料他听见的，竟是嘈杂哦喑哑的声音，简直不堪如何。
也就是说，这尊他看不出眉目的，以为会是真品的唐三彩提腿俑，竟然是个赝品。
虽然结果出乎意料，叶然却不动声色，反而转身问道：“老郑，恕我冒昧的问下，您这尊唐三彩是哪里来的。”
老郑点了点头，比他预料的早几分钟，算是勉强合格，然后说道：“这件唐三彩是我朋友在黑市上淘来的，我见着喜欢就给要来了，只是我们都不懂鉴宝，所以至今都真假模糊。”
笑了笑，叶然心中有了数，缓缓道：“既然是这样，那我要先恭喜您，这尊唐三彩的确捡了个小漏。”
老郑心中一动，追问道：“怎么，叶先生的意思是，这尊唐三彩提腿俑是真品？”
却没有想到，叶然反而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道：“您误会了，我说您捡了个漏，不是说您捡了这尊唐三彩，而是您没有花冤枉钱，虽然这尊唐三彩胎釉都无可挑剔，却是赝品无疑。”
老郑皱了皱眉，疑惑道：“叶先生，您真的看清楚了么，这可是黑市流出来的物件，不太可能是假的吧？”
早料到老郑会这么说，叶然侃侃而谈：“诚然，黑市流出来的物件，大多是罕见的珍品，但却不代表没有赝品。”
顿了顿，叶然继续说道：“就拿这尊唐三彩来说，马是唐三彩中最常见的造型，之所以在唐朝受到重视，与李唐王朝本身具有游牧民族血统有关。”
“比如李世民，将骑马狩猎视为大丈夫三大乐事，还让阎立本画出昭陵六骏样本，命工匠雕刻成石质浮雕，永远陪伴其左右。”
“还有唐玄宗李隆基，驯养舞马在生日千秋节上应节踢踏，翩翩起舞，就连诗仙李白，都写出‘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佳句。”
“由此可见，马是唐人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几乎深入每个人心中，这在历代唐墓中出土唐三彩马，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说到这里，叶然又指着身前那尊唐三彩，继续道：“可是您看这尊提腿俑，马蹄是抬起来的，按理来说，烧制这种造型的唐三彩马，关键是凸显马的下腹和后股肌肉，以此来彰显神骏身子和提拔有力。”
“可您这尊唐三彩，却平平无奇毫无神骏可言，甚至连工艺品都不如，您说唐人那么重视马，怎么可能烧制如此粗陋的物件呢？”
叶然的解释有理有据，让老郑不信也不行，知识他也没想到，自己给予厚望的物件，竟然是个假的赝品，连工艺品都算不上，心中难免不忿。
好在他有如今成就，心胸远非普通人可比，虽然诧异却不难接受，只是惋惜道：“今日若不是叶先生，只怕我还得被蒙在鼓里，不过诚如叶先生所说，这样连工艺品都不如的物件，怕是也填不上我郑家的缺了，您说是吧？”
听见老郑的话，林熙赫赫的笑了笑，若不是安悦溪捅娄子，他也不会慌不择言乱说，幸亏老郑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圆场。
只听叶然客气道：“我这些雕虫小技，让老郑您见笑了，不知我们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么？”
老郑笑了笑，摆手道：“不急不急，我这里还有个物件，想请叶先生帮忙掌掌眼，然后再说别的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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