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冰凉，就像窗外的季节，一片肃杀。
店伙计恭恭敬敬把张明春请进屋里，躬身退出。张大少的大名在春城是名副其实的二世祖，做事情从来不讲前因后果，很多有损阴德的坏事都是兴致所起后的兴之所至。
“有屁快放。”
林凡实在容忍不了他装腔作势的嘴脸，打断了虚伪的谦恭。
张明春神情微滞，红白不明，却以极快的速度转换语气，正色道:“家父想请林少侠过府一叙，不知少侠可否赏脸个？”
“什么事？”林凡眉头一皱，摸不清楚对方的意图。
“家父向来不喜我这儿子的作派，”张明春神情黯淡，“从来不告知我任何大事，更不准我私自参与，此番前来就是个跑腿角色。”
他特意在‘大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凡隐隐有些不快，张星尘一城之主身份尊贵不已，可毕竟是官面人物，江湖跟官府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只要双方做事各不过界，便是万事大吉。
今日却一反常态，派自己儿子屈尊来请自己过府叙话，不得不让人思量再三。
张明春察言观色，立即猜出了林凡的心思，开口道:“若林少侠疑虑家父的用意，大可不必，他要我代为转告少侠一句话，江湖人的担当，跟做官的一样，向来不在纸面上，而是一个‘行’字。”
“做领头羊还是泥腿子，只在选择二字。”
林凡闻言，心里不由微动，从走进春城的那一刻，他就有意留心了城中的情况，很快发现有不少正邪两派的人物正匆忙汇于城中，起初并未上心，但在乞儿街遭遇柳随风之后，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似柳随风这等绝顶人物，岂会甘心去做一名城主府的护卫？
或许城中真有事情要发生，他想。这时又听到张星尘带给自己的话，那个“行”字，隐约印证着这一猜测。
他不自觉看了一眼暮雪，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心中一横，起身拱手道:“烦请转告城主，林某定会准时赴约。”
“好。”
张明春也不啰嗦，“今晚戍时，张府恭候大驾。”说完就走了。
林凡起身走到客栈窗口，街上人流不断，一片繁华景象，只是秋风瑟瑟的半空，忽而飘起了数片黄叶，平添了些许悲凉。
暮雪请伙计搬来了茶具，又要了上好的茶叶，温热喧腾之中，自斟自饮。
林凡嬉皮笑脸的坐到对面，毫不客气的取过一杯美美喝了一口。
“闲来无事，要不说说你们的神仙事？”
“你想听什么？”
林凡想了想，笑道:“比如，就说说，你为何要修仙吧？”
……
闲时的时间往往都过的飞快，转眼天色渐暗，到了与张明春约定的时间。
他简单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推开了客栈的门。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同样收拾停当的暮雪。
“你这是做什么？”林凡眉毛扬了起来，心中有些温怒， “我又不会跑，你伤势那么重，应该好好疗伤才是—”
“无碍。”暮雪语气清淡，“我说过，要跟你走一次江湖，你去哪儿我都得在。”
林凡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只得说道:“你不是说不能出手吗？”
“对啊，”暮雪率先走向客栈门口，“山上人不能参与山下人的事，这是自古定下的的规矩。”
林凡赶紧跟了上去，追问道:“这是什么破规矩？好不容易修了仙，又不能跟人显摆显摆，这得多憋屈？！”
暮雪不答。
“那要是不小心破坏了会怎样？”林凡好奇心大增，“天打五雷轰？”
暮雪停下脚步，非常认真的说道:“等你真正修了仙，就会明白天打五雷轰也就那么回事儿，世界上真正可怕的事情，远比天打五雷轰厉害的多。”
林凡闻言整个人都有些犯愣，比天打五雷轰还要可怕的事儿，那会是什么？仅是这样一想，背脊就是一阵发凉。
刚出客栈，林凡对张星尘的看法大为改观，不愧是一城之主，就见一辆宽敞的马车在原地等候已久，见两人出来，立刻有一个家仆打扮的年轻人小跑过来。
“您是林少侠吗？”林凡点头。
“家主已在府中等候，少侠请上车。”
……
春城南城外郊，方圆数亩之地，矗立着一座临湖而建的恢宏府邸，巍峨壮观的府门两旁，并不似一般的贵人府邸放砌青狮子，而是两尊通体火红的麒麟瑞兽，仰天怒啸。
一路行来，皆是训练有数的城主府兵在四处巡视，个个眼中精芒闪烁，显然不是普通的帐前士卒。
马车停在府前，林凡抬手掀开车帘当先跳到精心打磨过的青石地板，小心扶着暮雪下了车。门头上早早掌了夜灯，他借着灯光定睛看去，见了那两尊气势凌人的麒麟瑞兽，心中暗叹城主府果然气派。
张春明早早等在了门口，看见林凡二人，一溜小跑到了两人跟前，禀退其他人，亲自迎接两人入府。
三人刚刚跨过门槛，府前道路之上又行来一辆马车，林凡一时好奇，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只是还未看见车内真人，一股奇特幽香竟是当先迎面飘来。
还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直接跳下地面，脚步轻盈无比，却甚是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她抬手拒绝了府中管家的热情迎接，语音简短:“不必管我，城主府我来过，自己走。”
那位府内管家面露难色，不由转头看向张明春，无声的问询。
张明春笑了笑，轻轻摆摆手，示意由着她去。他也并没有上前寒暄，转头招呼着林凡二人向里行去。
暮雪却注意到，那女子大步跨过门槛之际，先是狠狠瞪了张明春一眼，像是两人之间有过什么过结，然后冷冷盯了林凡一眼，最后落到了她身上，蓦然之间，瞳孔深处溅起一股浓重的杀机。
暮雪没见过这名女子，自然不懂对方为何会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了仇恨，心中忽地一动，歪头对林凡说道:“你认识她？”
林凡摇头，不明所以。
张明春看着越过三人，很快消失在视线的女子，目色无奈。
“司徒明月，中原花都河洛大城城主的唯一女儿，也是中原唯一一位宗师的关门弟子。”
看他脸上尴尬至极的神色，想必在那女子身上吃过大亏，却是永远的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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