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讨逆将军大营之中。
董卓这几日来,日日在营内训练兵士,半步不出大营。
同时李儒携带金银宝物,在长安城内交际,为董卓打探消息。
张温此人英果,但仍是太平臣子的想法,董卓乃是两千石大员,如今战时要论他之罪过虽易,可却不能斩。
因为董卓在朝堂之上也有后台,若是轻易斩之,难免妨碍西征大事。
但若是不治董卓之罪,车骑将军之威岂非受损?
军中大将最重微信,张温以大臣之身拜车骑将军位,方至战区就不能节制部下,这让其他人怎么看?
他的这些想法,他门下的幕僚当然知道。
李儒这几日里,携带金银宝物,在长安城中多少也打探到了消息。
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应与张温起冲突,但董卓也是桀骜心性,或许心中也不服气这个空降的车骑将军吧。
是日下午时分,李儒探得一个重要消息,匆匆出长安城回到了董卓大营之中。
“岳父,大喜啊!”
董卓正在对着案上烤羊大快朵颐,突闻李儒报喜之声,不禁疑问道:“文优何出此言啊?喜从何来?”
李儒先是挥了挥手,让帐内亲卫出帐后,快步走到董卓身旁小声说道:“张车骑欲召关西郡县兵,在美阳屯兵。”
美阳?
董卓闻言一怔,美阳不就是他的故乡扶风附近。
“若屯兵美阳,我军安危无忧也!”
终于董卓开怀大笑起来,在河陇之地,他董卓董仲颖威名卓著。
张温想要在美阳屯兵的话,还是得借助董卓的名头。
“岳父所言正是,不过往后长安城岳父还是少去,依我之见,若是张车骑自己透漏出屯兵美阳之意后,岳父便顺水推舟,自请先走一步往美阳去。”
董卓点了点头,笑说道:“不错不错,我在并州多日,一直无暇归家乡,此次倒是能与父老朋友联络一二。”
他在家乡的威名极盛,甚至于不少羌人酋长,都是极好的朋友,至于汉家百姓那就更不必说。
“另外小婿还探得,张车骑对是否对岳父论罪一事,也是十分犹豫,日后岳父莫要与他起冲突便是。”
董卓闻言面色渐变得有些不好,但还是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随即李儒又谈了许多,董卓也都回的无精打采。
突然董卓开口问道:“边章韩遂二人也是关西名士,怎的说叛就叛了?”
李儒闻言面上不禁泛起苦笑,解释道:“韩遂早就不满朝廷,此次说是被携裹叛乱恐怕也不为真,关东世家轻贱关西,这是国朝百余年的弊病了。”
董卓听罢面色甚是不好,嘭的一声打翻案上羊排,冷笑道:“前汉时我陇上将门谁敢轻贱半分?当今天下真是可笑。”
后汉与前汉比的话,自是多有不如,董卓说的也是许多关西人的心里话。
汉家实行的是察举制,察举制的关键就是德。
德!
你要说什么是德?
在察举制最初的时候,德就是德行,就是孝,就是廉,就是任,就是义。
但时间稍微一长,德就不再是德了。
而是血!
就是血脉的传承,察举制就是九品中正制的爸爸。
九品中正,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就是在察举制的基础上衍生出来。
好在汉家数百年间,还没有人敢明晃晃的说出来,德就是血脉的话。
可到了魏晋时,这已经是定论了。
但没说出来不假,可实际上已经如此了。
试问袁术袁公路何德何能,现在他不过三十岁不到,就出任了朝廷的两千石大吏。
而袁本初更是如此,不过三十一岁,就是虎贲中郎将兼中军校尉。
若是他袁家不是四世三公的话,他们能有此成就嘛?
朝廷的位子就那么多,凭什么就给你坐?
难道就因为你有德?
那天下有德之人不知凡几,为何偏偏给你?
更何况德行这种东西,是需要长时间的观察才能看出来的。
袁术外号路中悍鬼,这怎么也不是有德之人。
故而说,东汉末年整个社会体制,朝廷的用人制度已经崩塌了。
甚至连皇帝都开始卖官售爵,不论他这是对世家豪族的疯狂报复,还是无奈之下的行为。
但就这种行为来说,已经加速了汉室的灭亡。
统治者最应该维护的就是秩序,因为这一套秩序是统治的基础,若是统治者都不尊重秩序,那天下人岂会遵守。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逼之!
不论是世家豪族,还是皇帝天子,都是如此。
李儒也是关西人,对朝廷自然失望透顶,接着董卓的话茬说道:“皇甫嵩手握重兵,若是他能起兵反正,废昏君诛国贼,重立明君的话,我关西人有拥立之功,到也未必不能与山东士族斗上一斗。”
提起皇甫嵩这个无胆之辈,董卓满是不屑道:“皇甫嵩老矣,天下事在我不在他!”
李儒闻言双目一亮,有时董卓简直就是他心中的明主典范。
主从翁婿的关系,已经使得他二人密不可分了。
又说了会话后,李儒就辞了董卓,又往长安城中去了。
张温虽然露了口风,但却还未定下,此时李儒他还不能松懈啊。
李儒一走,董卓也无心在用烤羊,挺起肥壮的身子站了起来,挺着肚子在帐内踱步。
待走到地图前时,瞩目盯着美阳附近的地形看了又看,良久后才喃喃自语道:“扶风乃是兵家必夺之地,屯兵美阳虽利我,却不利汉军啊。”
说罢董卓长叹一声,转身端起案上烈酒一饮而尽。
若是有可能,谁不想做个好人,但是世事无常啊。
董卓他少年时以六郡良家子身份被征为羽林郎,那时的他会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嘛。
“吾为天下计,吾为天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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