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是他后来无数个深夜里的噩梦！
后来想想，自己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一个疯子，或许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那时候，师父一个悲哀无助的眼神看向了他们所有人，更看了一眼他。
他无法言说自己当时的心情，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后悔了，他想扑过去抱住师父，代替那个男人成为她最坚定不移的依靠，不过师父却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笑了。
师父平常并不爱笑，冷冷清清，只有在那个男人面前，才少见的女儿家姿态。
然而那个时候的笑却不尽然是笑，更像是嘲笑，讥讽。
他以为，师父至少也是还有悔和恨的。
可她有的只有决然。
自那个笑晃了神后，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眸色重新冰冷，突然腾空而起，轻松施展了一个咒语，将为首的邢风封印在了云雾之境。
往后却是再看一眼他这个徒弟也未曾，只重新执起了刀刃，闭眼含 着笑，毫不犹豫地扎向了她自己的心脏，倒向了那个她最爱的男人。
那时候，无数人都朝她奔了过去，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当时他面上究竟是何种表情已经无法言说。
后来他想，或许是狰狞吧。
他宁愿师父也把他一起封印进那个地方，却不知为什么，师父并没有那么做。
从那之后，在大多数眼里，他是个疯子，说话做事再没有任何章法，甚至连后来邢风都对他评价——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从没否认过自己疯了，他只恨，为什么那些跟他一样逼死了师父的人没跟他一起成为疯子！
也恨师父为什么唯独对他仁慈，甚至在最后关头也没对他这个“叛徒”做出任何惩处！
这个地方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死。
所以他一直坚信，师父一定还可以活过来！
从来到这个地方起，他就成了这个地方的人，托师父的福，他也跟这个地方的人一样，有了很长很长的寿命。
后来，他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
他从不觉得自己属于任何地方，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师父曾经给了他一个家，可师父没了，从此哪里都不再是他的家。
在后来不算漫长的岁月里，他开始四处流浪。
他有过很多名字，不过他更喜欢的名字——洛方城。
一落方城深似渊。
幼时曾问师父，如果他做错了事，师父会不要他吗？
师父言，孰能无惑，孰能无过。
其实还有后面一句话。
无惑不过，无过不惑。
师父她应该是一个哲学家，或许也曾有心把他也培养成一个哲学家，不过她失败了。
师父当初说起这话时，眸里其实有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他不知道师父是不是更早之前就认识了那个男人，也早就料到之后的结局，所以到最后才有惑有过。
他很喜欢幽冥岛，因为那是一处法外之地，有无数跟他一样做错了事的人。
他喜欢在那里看着他们残杀彼此，折 磨彼此。
看到他们的穷凶极恶，仿佛自己的那点恶就算不得什么了。
偶尔他也喜欢四处游走，他坚信师父一定还活着，甚至十分笃定！
某天晚上，他看见有几个醉汉把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拐进了一个巷子。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去拯救那个小女孩。
或许这个小女孩活不过今日，就算活过了今日，她也很难活过明日。
可他又想到当年师父突然降临拯救自己的身影，他还是停顿了脚步。
出现在那个小女孩面前时，他真觉得她跟自己当初的样子像极了。
他问她，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说，她想要活着。
活着，多容易的事。
他说，今后你叫星燃，我要你了。
小女孩有意想不到的坚韧劲儿，比起当年的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把她带到了幽冥岛，那个穷凶极恶的地方。
或许在这之前她会觉得他是个大善人，不过在那之后，只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他喜欢别人叫他疯子。
后来，有个人找到了他来，那个女人叫姜薇。
她要他保护一个人。
是那个男人，他竟然回来了！
十岁的姜阑歌已经初露锋芒，他再跟之前截然不同。
他顿时有种预感，师父她肯定也能回来！
再度见到他，他对这个男人的情绪很复杂，是他抢走了他最爱的师父，可同样的，他欠了他一条命！
直到后来他才渐渐想明白一件事，那个男人自决定跟她在一起，怎么可能一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在那种情况下，他究竟是怎么重新回来的已经无法考究，他只想知道，师父到底在哪儿？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开始折 磨那个男人，企图找到一点他从前样子的蛛丝马迹。
可失败了。
他甚至记不得他是谁，甚至连他从前的名字都记不得！
直到再后来，他让他亲手杀了自己，还了欠他的这条命。
他自然是没死的，他也没那么容易死。
往后，他开始漫长地找他的师父之路，企图从那个男人身边找一些蛛丝马迹。
可还是失败了。
师父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见了踪迹。
后来他知道，姜阑歌有一个很喜欢的未婚妻。
他不允许师父的爱情被玷 污！
这个男人当然既然爱师父爱得愿意为她剖心，就不该再去喜欢其他人！
他用伪装去接近了那个女人。
魏知月，这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跟师父一样，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字，可她不是师父，她没有师父好看，就连性子也跟师父当年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如今就是这个女人，拥有那个男人毫无保留的喜欢！
后来在魏知月的住所，在衣柜里发现她藏起来的姜阑歌时，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其实是怒的！
他替师父当年的殉情感到不值！
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还装成那个男人的粉丝，来打消他们的疑虑。
而在那之后，他甚至没忍住警告了魏知月，让她不要再接近那个男人！
他真正知道魏知月就是当初的师父，是在她出了那次意外过后。
蜕生，向死而生。
现在想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要先姜阑歌一步闯 入她的世界。
可他终究还是知道得晚了不知道多少步。
爱情本不分先来后到，其实不管他怎么强求，他终究只能做他们两人感情的旁观者，见证者。
最终又亲手将其拉下帷幕。
对对错错还不是都成了过眼云烟，回想往前的几十载，他都为守住自己的罪孽而活。
欠他们两个人的命和债，他都差不多要还清了。
从今往后，他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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