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难怪了,苏五娘一连两年在芳林宴夺魁,自然名不虚传。”相府金七郎坐在次列,可巧就在虞洲后头,这时笑着拍了拍虞洲的肩:“听说你们青梅竹马,真是让人羡慕不已,苏五娘虽说年龄还小,这时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二郎以后可是艳福不浅呀。”
他与虞洲是国子监的同窗,两人自有一番交情,说话就有些随便,这时又是压低了声音,只当没人听见。
并没注意到来自虞沨那淡淡一瞥,眸光冷洌。
虞洲却是一笑,回头睨了金七郎一眼。
而东阁里,场面却比这边要热闹得多。
不仅仅是正值妙龄的小娘子们,但凡家有待嫁女儿的贵妇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择选佳婿”的良机,齐聚一堂,这时都围绕着那别出心裁的开场曲恭维不停。
“大长公主果真是福泽深厚,如今子孙绕膝,两个孙子文武双全,孙女儿们也都是如花似玉。”
“刚才一曲,风雅与喜庆俱存,难得的是孙子孙女儿这般心意,齐心协力,同为公主您贺寿,委实让人羡慕。”
“真不知大长公主怎么调教的,实在让人眼红。”
大长公主也没有料到几个小辈会合奏这么一曲,甚是惊喜,听了这些话,脸上更是喜笑颜开,其实她也知道,几个孙女儿之间并非没有芥蒂,往常也是时有争执,二娘跋扈、三娘心重、六娘又太孤傲、八娘委实懦弱,大娘倒是端方,性情却有些古板,唯有一手带大的四娘与五娘最合心意,因此她也偏疼几分。
不想今日生辰,这几个孙女儿却能携手合作,把一首曲子演绎得精彩纷呈,可见往常就算有些矛盾,到底是血缘手足,随着年龄渐长,那些女儿家的闲气与芥蒂必然会日益淡薄,相处和睦。
家和万事兴,这才是大长公主最为珍惜的贺礼。
旖景陪着大长公主坐了一阵,就被黄江月拉去了一旁:“难怪我早先问你准备了什么,你笑而不答,原来你们几姐妹早有预谋,连我也蒙在鼓里,这下好了,你们倒是一鸣惊人,可让我怎么办。”
前世之时,旖景与黄江月联手合弹了一曲。
这时,旖景只得故作惊讶:“怎么?你原本有何打算?”
“我原本是想与你合奏的呀,从前咱们不是编排了一首《潇湘水云》么,只以为你必不会拒绝的。”黄江月哭丧着脸。
原来这贵族宴会上展示才艺,颇有些没有约定的俗成,例如每人只能上场一次,无论是单人独奏,还是与人合作,好比旖景,刚才已经上场抚了一曲,若是再与黄江月合弹,就算将曲子演绎得余音绕梁,那也成了存心显摆,爱慕虚荣,委实轻浮之举。
“你也知道,那曲子颇有难度,我一人是不敢独奏的,可这一时半会儿……”黄江月正着急呢,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快瞧,刚才一曲《琼台宴》技惊四座,引得咱们三皇子都摁捺不得了,这是要抚琴,为姑祖母贺寿呢。”
说话的年轻妇人身着锦绣凤袍,发上佩满金钗翠钿,明珠流苏步摇,明艳四射,光彩照人,正是太子妃甄氏。
旖景微微抬眸,正见三皇子轻撩紫蟒衣摆,往琴案边一坐,眸中含笑,有如春水澜然,与她的目光不期一遇,竟然微微地挑眉,旖景连忙去看旖辰,却见与祖母同坐首席的孔夫人正拉着她的手,不知在说着什么,这时,也往天桥上睨去,只看了一眼,就垂眸端坐。
一曲《潇湘水云》,流畅而出,泛音飘逸间,一幅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画卷似乎在阳光明媚中缓缓展开,引得一众小娘子心荡神迷,看向艳阳下那个紫衣皇子,都微红了面颊,迷惘了眼神,绽开了各自不同的心思,却成了压死黄江月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一声低低地惨叫:“这下好了,我更不知该怎么办。”
而旖景却没有心情安慰闺中好友。
该死!前世时,因为与七娘同为芳林宴魁首,开场曲是她们两人携手合奏,一曲《潇湘水云》引众人盛赞,三皇子并没有机会一展琴技,不想这一世因她起意,改变了开场曲目,却让这妖孽得到了在长姐面前开屏的良机!这时的旖景,一时忘记了原本的盘算,只忐忑地打量着旖辰。
却见旖辰只是垂眸端庄,并没有如同那些小娘子们,一脸怀春。
旖景方才吁了口气,庆幸长姐并不擅琴,对琴曲也无过份喜爱。
不由得意地盯了那个正微闭着一双凤目,自我陶醉的妖孽一眼,三皇子殿下,你这可是失算了,我家长姐可不比得那些轻浮女子,被你一曲就引得失魂落魄。
一曲终了,寂然一息,方才从西阁里传来了赞叹之声,有人附掌,有人干脆呐喊:“三皇子琴艺出众,委实为我们涨了威风,对面佳人们,你们可得细细筹谋,不要落了下风。”
这就是下了战书。
而这边厢,多数小娘们还没有回神,沉浸在黯然神伤中。
三皇子才华出众,又生得……可惜身份太过高贵,她们不过是肖想罢了。
其中最为失魂落魄者,无疑是三娘旖萝,这样的时刻,她更为痛恨庶女的身份。
这些时日以来,晚晚入梦前,都将三皇子的容貌气度反复回忆,只望在梦境里与他相会……可就连梦境里,他也不曾来……如果不曾有那场邂逅,他不曾那般温柔地与她交谈,不曾用调侃般地语气留下那句“素裙俏立青苋里,闭月羞花一佳人”,不曾走时回眸,深情一笑……她也不敢肖想,那可望而不可及的,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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