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很不喜欢谢瑜现在的眼神。
这个还不足十三周岁、又在外长大的女儿，分明应该是懵懂无知，任由自己拿捏的。
可谢瑜的眼睛里却是看不到尽头的幽静，仿佛能看透自己所有的想法。
真的让人厌恶，果然是谢松的女儿，从骨子里就流淌着谢氏的血。
柳氏拼了命才没让自己的厌恶流露出来，假装慈母状的看向谢瑜：“阿瑜觉得呢？你可愿意陪为娘一起去你外祖母家。”
愿意啊，自然是愿意的。
所谓瞌睡送来枕头，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柳氏倒是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谢瑜温声说道：“能为母亲分忧，女儿自是愿意的。”
柳氏心底这才松了口气。
对谢瑜，她总是有些忌惮的。
不久前她去谢瑜面前主动示好，就是想在表面上缓和两人的关系，日后若是用得到，也方便动手。
可谢瑜表面上应了，转头就将谢琅寻了个理由送去皇宫，让柳氏再见不到，心计自然是极深的。
如今谢瑜答应下来，柳氏感觉看向老夫人：“既然阿瑜没有意见，母亲也同意了吧。”
老夫人沉吟了下，最终点头道：“行吧，待阿琬身体好转，就立刻回来。”
“是。”
柳氏立马应下。
于是柳氏以收拾东西为名，从老夫人那儿离开了，临走还不忘捎带上谢瑜。
母女两人默不作声的往前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路过长廊时，柳氏忽然开口道：“阿瑜，你外祖他们也没见过阿琅，不若我传个信儿去宫里，让他也陪着我们一起来？”
这话中的试探谢瑜听得明白，便笑着回道：“那哥哥必极为高兴，只是……”她顿了下，“只是皇宫到了晚上都会落钥，今日已经不早了，母亲只能明儿再派人去传信儿，等哥哥收拾完回家就到后日，咱们一行人又要何时才能走呢？阿琬妹妹的病也拖不了多久了吧。”
最后一句话，听在柳氏耳朵里很是刺心，硬是忍着没发火，再看谢瑜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似是只是说了句无心之言。
“你说得对。”柳氏挤出个笑来，“那我们今日便走吧，阿瑜快回去收拾东西。”
说罢就与谢瑜分道扬镳。
看着柳氏离开的背影，谢瑜转头在墨桐耳边低语两句，墨桐听令办事去了。
谢瑜回到自己的院子，下人们自然一阵忙活，谢瑜身为谢氏嫡女，出行一次该带的东西都少不了，就算是没离开京城，该带的也要带，不能委屈的。
“这么多东西？”谢瑜看着那些个包裹，挑了挑眉。
碧纱立刻解释道：“小姐，这些不多的，奴婢将您日常用的惯的东西随身带上了，这还不算多的。听说百年前胡人打到北方，咱们士族从北边往金陵逃的时候，一路上也没有亏了衣食，一段路走了两个月，依然能保持衣冠整洁呢。”
碧纱这话是略微带着点骄傲的说着。
这是这个时代士族骨子的傲，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能折断的傲。
只是这行为在谢瑜眼里看起来蠢透了，压了压嘴角，忍着想笑的心情问碧纱道：“衣冠南渡时，逃命的士族不知凡几，但最终成功到达金陵的不足四成，若是衣冠不那么整洁，兴许还能活的再多些。”
这话听得碧纱有些迷惘，谢瑜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啦，这些留着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将这些东西放回去，能少带些就别多带，否则我怕是要将你的位置留给这些个东西了。”
谢瑜都这么说了，碧纱也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把东西都放了回去，但心底依旧是可惜的，觉得这段时间会委屈自家小姐。
不过片刻之后，碧纱就明白了谢瑜的苦心。
“阿瑜，我们这次是带阿琬看病，不是去享福的，为了以示诚心，一切都要轻装简从的好。”谢家大门口，柳氏不急不缓的说道，“你的丫鬟待一个随身伺候的就够了，另外两个留下吧。”
说着，目光似是无意的扫过谢瑜身后的几个丫鬟，尤其是站在最后的青黛。
青黛也不傻，瞧见柳氏目光盯着自己，心里便是一突，下一秒就听她说道：“我看你身边伺候的墨桐是个稳妥的，就留着她吧，剩下两个留在家里，帮你看着点院子好了。”
谢瑜身边这个叫青黛的侍女，武功似乎很厉害，所以柳氏不想给谢瑜留下助力，一定要将青黛留下；
至于碧纱，是谢家的家生子，在家中长大，对世家中的手段都很熟悉，柳氏也不想她在关键时刻帮助谢瑜。
所以再三比较，还是觉得墨桐最没威胁。
“母亲，这一点阿瑜恐怕恕难从命了。”谢瑜为难的说道，“这三个丫鬟各有各的用处，女儿都要用的，少了一个都不行。”
柳氏早有准备，立刻接口道：“可是这马车也不够啊，咱们家中的几辆马车，除了面前这几个，其他的车夫都被我派出去买药材了。暂时没有多的马车，你要是将这些个丫鬟都带上，可是没有地方坐的。”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谢瑜指了指柳氏身后，“母亲回头看看呢。”
柳氏转头一看，下意识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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