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说什么？”柳杏没听清湘儿的嘀咕。
湘儿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又有点儿好奇，只不过是一点谈话声而已，你怎么能联想到是闹鬼呢？”
柳杏犹豫片刻，退后了一步，福身说道：“怪力乱神之事……柳杏怕说出来吓到公主。”
“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个鬼故事嘛。”只要别是死法太凶残的，她通常都能坦然听听的。湘儿将擦湿了的帕子递给柳杏：“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正好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柳杏接过帕子，轻轻地点头，拿眼睛警惕地偷瞄着四周，轻声地道：“因为咱们这院里是曾经死过人的。柳杏听掌事嬷嬷说，在建这座公主府之前，这片地原是一个书生的祖宅，那书生家境殷实日夜背书读诗，只盼有朝一日能高中状元，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他金榜题名的前一天，他突然一命呜呼，因肺痨病疾死了。他死后很多年这座祖宅都一直空着，直到公主府修建，老人家都说像这种含恨而终的鬼魂是不肯轻易投胎的，柳杏才联想到是他，昨夜夜半院子里的声响，会不会是那书生读书？”
湘儿：……
定不是读书声的，只不过柳杏口中的肺痨书生，该不会就是那个肺痨鬼吧？
咦，这可还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还是个有学问的，险些就当上状元郎了。
柳杏眉头紧锁，朝湘儿的方向凑近，继续小声地嘀咕：“前些日子，尚书府的三姨娘院里常能听到半夜哭声，传言都说是闹鬼，找了一个很出名的道士做了场法事，不出三日就好了。公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找个道士过来，做场法事。”
“不、不用了吧……”
湘儿忽地抬头看柳杏，紧张地吞咽了一小嘬口水。
找个不灵的道士浪费银子也就罢了，万一找到个灵的……湘儿会担心把她自己给驱了啊。
转念又补充着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这种鬼神的事儿，还是少说少提。”
“是，柳杏该死，都是柳杏多嘴，不该谈鬼神之事。”柳杏又自责地跪到了地上，一下下用力地磕头。
湘儿无奈扶额，忽而想起自己上一世都并未见过她，想来应该是她还未入府，柳杏就已经与春蕊一样，被公主给活活残害死了吧。
“你快起来吧起来吧，我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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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用过午膳，湘儿困得打瞌睡，想补一补昨晚没睡好的空缺。
她斜倚在贵妃榻上半露酥肩，我见犹怜，一身樱红色的短小薄透衣裳看似是衣衫不整撩人入梦，其实是热的，这酷暑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做了五年鬼，让她更不习惯炎热，柳杏正给她扇扇子。春蕊小心地迈过门槛，穿过屏风，用漆黑色的漆盘托着一封信。
“公主，驸马他、他上午去了西街的绸缎庄，将铺子里的情况简明地记录了下来，还请公主过目。”
湘儿：……
书信？为什么都要这么为难她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她活了两辈子都还没看过信呢。
湘儿尴尬地眼皮直跳，挥挥手，正要让春蕊把漆盘拿远点儿，清眸一瞥，倒是忽而在棕黄色的信纸上发现了些名堂。
湘儿心道奇怪，连忙坐直，将那一封书信给从漆盘上面给取了下来。
封信上不仅写着“公主亲启”四个大字，旁边还多写了一排注音。大承的注音方式是承袭前朝传统的，音韵分为平上去入，具体方式则是用常见的字替换一些罕见的字，再以平上去入标注区分具体是哪一个音调。
比如书信中倘若写到了一个不常见的“犇”字，担心阅览者不认识，便可以在“犇”字旁边用小一号的字做注音——同“本”，读平声。
湘儿虽识字不多，但诸如像“大、小、上、下”这种比划简单的字她倒也还是认得的，她匆匆拆开信笺，果然信纸上写的字也统统做了注音，虽然仍有些字她叫不准，但只要联系上下文，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一来，她就能看懂信了，湘儿还真是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原来能收到一封信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她手捧着信纸，激动不已，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这封信唯一的缺点，是它出自于驸马之手，若能换上一个人写，她应该会更欣喜的，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在于……驸马是怎么会心血来潮地替她做注音呢？
算了算了，懒得想那么多了，或许这封信是他人代笔呢？毕竟驸马是武将出身，很有可能跟湘儿一样，本也就不认识几个字，写信的人原本是想方便驸马阅览核实，没曾想却便宜了湘儿。
没错，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湘儿挑了挑眉头，将柳杏和春蕊撵到一边，一个人美滋滋地捧着信纸，细细地研读起来。
信中人所言，大概是说绸缎庄之所以连年亏损，是因为它铺子里的许多最基本的绸缎都是从江南的有名布厂定购而来，经过长期的水路运输，再由手工匠人缝制细致的花样，一年四季的顶级绫罗绸缎都专供公主所用，铺子里的好东西皆不外销，只偶尔卖些公主看不上的残次品和上一年剩下的滞销货，除掉绸缎的成本、运费和精良的制作工艺用费之外，又占着城里的上好地段，每年的租金、雇佣人手又是一大笔费用，那入不敷出也是很正常的。
看起来存在的问题很多，想要迅速扭转亏损，要解决的也不是一两样。
湘儿黛眉轻蹙，贝齿在粉嫩的唇瓣上轻咬出一点点白，她仔细地将信纸折了起来，正要放回漆盘中，眼角无意地向后一瞥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黑色修长身影。
萧湛靠站在她贵妃榻的一旁，语气幽幽：“公主在读信吗？”
湘儿：……
立即捂紧了半露在空气中的酥-胸连连后退。
“亡羊补牢，该看的都看过了。能娶到公主如斯，下官真三生有幸。”萧湛语气平平，整了整宽大的袖口，微扬起唇角，眼底中暗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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