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眼里的冷光更甚，微扬着下巴，用她惯常的、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我们季家以诗书传家，遵圣人之贤德。所以，季家后代断不能让你这等不明事理、自私无良的女子抚养。好在盛哥儿今年也才五岁了，今日就让他搬去外院，我会安排靠得住的嬷嬷和丫鬟下人伺候他。”
“不！”叶欣仪如五雷轰顶一般，瞬间歪倒在地上，他们这是要从她手里夺走盛哥儿了！
周夫人的三个儿媳显然已经知道此事，虽然整肃着面色，并不看叶欣仪，也极力克制着，不露出心中情绪。可只从那眼帘低垂的态度就能看出，叶欣仪这三位妯娌很认可婆母的做法。
叶欣仪无助的目光在房间里众人身上扫过，这才发现，她在这个她生活了七年之久、还曾得意洋洋的用来刺激嫡姐的夫家，是这样的孤立无援。
她失望的收回视线，泪流满面，跪伏于地，不住哀求道：“母亲，您可怜可怜儿媳，也可怜可怜盛哥儿，盛哥儿他年纪还小，还离不得母亲。不都是满了七岁的男孩子，才会搬去外院吗？您再容盛哥儿两年。媳妇儿保证，以后一定尊崇母亲教导，绝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之举。”
她伏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她的儿子还小，每每想起两年后，小小的孩童就要离开母亲，独自在外院居住，她就心疼的厉害。
更何况，盛哥儿现在才五岁，而她这个当娘的，已经彻底惹了婆家众人厌弃，谁知道府里的人会不会欺负他这个没娘的孩子？
看着已经泪流满面，以头杵地的叶欣仪，周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平静说道：“五岁的年纪是小了点儿，可总比让你这样的失德母亲教养他，来的让人放心。此事你不必多言，我已经让人去盛哥儿的房间整理物品。他今日从学堂回来，就不去你那院子了。”
叶欣仪猛地抬头，一双泪眼直勾勾的盯着周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今，今日就不回媳妇的院子了？”
她突然间意识到，婆母这是打算，从今天起，就不再让她见她的儿子了吧？父亲失势、姨娘被圈禁，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盛哥儿，那真的是她的命啊！
“你若还想做季家妇，就尽快把那营造行的事情处理妥当。否则，你就自请出府吧，我纪家的庙小，放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叶欣仪听到这决绝的言语，悠忽见睁大了一双泪眼，直瞪瞪的看着周夫人，问道：“母亲的意思，难道要让夫君休弃儿媳，还要隔开儿媳和盛哥儿的母子亲情吗？”
其他三个儿媳也抬眼看过来，他们听出叶欣仪的问话，似乎隐隐有着不善。三人飞快瞄了叶欣仪和周夫人一眼，相互之间又交换了几个眼神，齐齐把谴责的目光，投向叶欣仪。
这是她们向婆母表态，她们是支持婆母的。
同时，也是她们在向叶欣仪宣告，在读书人的府邸，勋贵和丰厚的嫁妆，什么也代表不了。她们这些书香之家教导出来的女子，耕读世家之间的联姻，才是最体面、最稳固的。
周夫人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叶欣仪竟然还敢和她对视，还敢直言问她。怒火升腾之下，眸光渐渐锐利起来，冷然说道：“我季家不论男女，讲的都是贤德品行。娶你进门，也是因为当年我一时不查，被你的表面功夫迷惑，以为你真的德容俱佳、才貌双全。否则似你这等武将家族中的庶女，又怎能嫁进我季家？既然你名不副实，那就只能另当别论了。”
周夫人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却也表明，叶欣仪的猜测没错。
是吗？叶欣仪嘴角噙起一丝奇异的冷笑。
周夫人为了体现她的威仪，向来说一不二。她说出的话，在叶欣仪的记忆里，就没有收回的时候。
叶欣仪眼中露出决然之色。现如今，她连儿子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母亲真是因为我德容俱佳，才娶我进门的吗？”
周夫人冷峻着面容，高高挑起一双眉，反问道：“哦？那你以为是因为什么？”不管怎么说，她叶欣仪也是季家媳妇，是晚辈。她就不相信叶欣仪敢说出忤逆言语来。
三个儿媳这时也露出讥讽之色，这位武夫家庭出身的弟媳，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也依然摆脱不了鲁莽、毫无内涵的本质吧？
叶欣仪嘴角的冷笑更甚：“儿媳一直以为，儿媳之所以能够嫁进季家，只是因为儿媳的父亲会成为下一任安国公。娶到安国公最喜爱的女儿，能稳固季家一族一代、甚至两代的尊崇地位。”
“大胆！”周夫人愤怒大喝，手掌狠狠拍在身边的案几上，发出恐怖的声响。
周夫人手掌传来的剧痛，让她恍惚了一瞬，怀疑她的手腕是不是因用力过猛，已经扭伤或者骨裂了。
可叶欣仪的话，严重玷污了季家、甚至季家一族的声明，她哪里还顾得上手腕伤痛？
忍着手腕的剧痛，周夫人指着叶欣仪，颤抖道：“你……你！果然是妾室生养、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竟然连最起码的礼数规矩都没有了。你这个忤逆不尊、不知伦常的东西！从现在起，不许你迈出房门一步，在屋里抄写佛经。我即刻修书去安国公府，去问问叶宏阳叶大老爷，他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说完，厉声吩咐身边的嬷嬷道：“还不把四奶奶送回去？留在这里干什么？现眼吗？”
季承儒闻讯回来的时候，可以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在对周夫人的认知上，季承儒和叶欣仪有着完全统一的观点。他的母亲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还没有更改的先例。
既然母亲已经决定，盛哥儿要搬出外院，那就无法更改了。
至于禁止儿子和妻子见面，虽然母亲言辞之中隐含了这个意思，可既然没明确说出，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短时间是不可能改变的。需要妻子顺着母亲，等母亲彻底消气，改变了对妻子的看法，才有可能。
他急匆匆赶回来，本想替叶欣仪做些挽回，可是听周夫人怒气冲冲的转述了叶欣仪的言语，季承儒心下也有些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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