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是我们这数十个丫鬟集体出嫁的日子。
五
就在昨天，我终于不是丫鬟了，我成了一个良民。
但是，我觉得我高兴不起来，因为，我要做一件大事。
我穿着火红的嫁衣，对着银镜描眉画眼，我含了一口艳红的胭脂，浑身上下香气逼人，此刻，我终于觉得，我对得起自己的名字了！
我看着手上的木梳，嘴角勾出的笑，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
姐姐妹妹齐聚一堂，莺声燕语好不吵闹。
念香倒是知晓我的心结，她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走到了我的身边，“怀香，人这辈子就图一个对自己好的，又何必去追求一个可遇不可求的？萧将军的家世人品，就是在京中，能配上他的闺秀也是屈指可数，你……”她咬了咬牙，“你就一个丫鬟而已！”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我不想在这里扎根。”这里没有我要的。
外面锣鼓喧天，念香退去，已到了迎亲的吉时。
我不否认我即将做一件在外人看来十分愚蠢的事，可是，这也不能阻挡我！
当那陌生的手掌牵着我朝着萧易行礼的时候，我一把拽下了头上红彤彤的盖头，抬起一张艳丽逼人的脸，直直的看向了萧易。
我颤声道：“萧将军于心何忍？奴婢已经说了，只要留在萧将军身边，哪怕是贴身丫鬟也是愿意的，奴婢早已向您表明心意，就算将军不喜欢奴婢，也不能将奴婢对您的一颗真心随意践踏。”
“将军，您爱护手下将士，不该将奴婢指给他，让他失望，这对他不公平。”
“奴婢终其一生也不会爱上他。”
萧易看向那双饱含泪光的眼，心硬如铁，“确实不公平。”
“于檀是我大周朝的勇猛男儿，保家卫国，让你这么一个心思不纯的人做他的妻子，实在是委屈了。”
我苦笑连连，“是，奴婢确实心思不纯。”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惯例将你送去当军妓。”
“将军，礼法不可废，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于檀咬了一口牙，挡在了我的前面，说出的话因为气息不稳有些咬牙切齿，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不住。
我宁愿……话未出口，便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六
我是个妻子，在别人眼中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这一个月来，我依旧每天去给萧易送吃食，食盒里的菜色依旧未变，我每天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那些灼热的目光，那些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满目嫌弃，可笑的是，我居然有那么一刻，也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于檀回来了，他又去喝了酒，进屋看到满屋子的冷锅冷灶，只觉得心下怆然。
我抬头看着他，见他摇摇晃晃的朝我走来，拿出了纸笔，“于檀，写休书吧，这样下去没意思。”
他一把抓过我，朝我吼，“怀香你有没有心肝！我不在乎别人笑我，你不要说走！你知不知道，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再说你知道你几斤几两吗？你能帮他吗？你的身份能配得上吗？你这辈子除了当丫鬟就是当罪奴，你连进左家的门当个下人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他又抱着我哑着嗓子道：“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不行。”我的心，只会朝着一个方向跳动。
于檀发了狠，“为什么不行！”
“我嫌贫爱富。”我面无表情，却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不想再受苦。”
于檀哈哈大笑，“金银珠宝能得到却也能失去，名声，财富，权利，地位……原来你执着的是这些！”
我不否认，看他再次摔门而去。
回过身，又坐到了银镜前，看着里面那越来越灿烂的如花容颜，久久愣神，直到泪流满面。
七
我再也不是丫鬟，也不是妻子，我巧笑倩兮的看着面前的画卷，我置身于云遮雾锁的深宫之中，身上是层层叠叠飘逸灵动的仙裙。
“凡间的人都有一堆的臭毛病，娶亲嫁女要变态的门当户对不说还要盲婚哑嫁，真心相爱的人，有的因为身份不匹配受尽万般折磨，最后仍旧是不得善终，而另一些高门子弟配高门贵女，却倾尽所有来成全。”
一身材苗条消瘦的蓝色女子蹙着一双柳叶眉，抬头瞟了我一眼。
我将目光从画上的男子身上移开，语气带了几分感叹，“这算什么？身为自由人还有轰轰烈烈反抗的机会，可倘若成了丫鬟呢？那算什么？”
“爱上少爷，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攀龙附凤，若上头配个五毒俱全的小厮，还得笑着谢恩，小姐们出行，丫鬟们就是小姐们身家清白的肉盾，她们，倘若爱上了，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哦，也根本没有爱人的机会。”
“可是凡事应该尽力而为，假若我是丫鬟，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我会去试，哪怕千疮百孔。”
我听得音瑶的话，也点头附和，“是啊，一辈子清心寡欲，委实太无趣了些。”
音瑶笑声如银铃，“那好，再过不久你就该下凡历劫了，你既然喜欢这个梗，也可以让司命给你做一个历劫草图，身份……就当丫鬟吧，还是一个不甘认命的丫鬟。”
“你羡慕她们逍遥自在，人生趣味良多，酸甜苦辣咸混成一生，那么，就抛弃你所拥有的，站在与她们对等的位置，再来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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