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约摸二十五六，生得斯文秀气，又着一身青衫，面带浅笑，若不细瞧，还当是哪家要考科举的后生。
金元满也跟着唤一声：“关兄。”
关塔哈哈一笑，眼里的痞气便露了七八分出来，但与他这一身的斯文秀气半点不违和。
林月初打量一遍，心道这古代的二流子颜值也太高了吧。
关塔也注意到了林月初的目光，朝她一笑：“这位就是林姑娘了吧。”
林月初大大方方的应道：“对，我就是。”
两厢打过照面，也未多说，便移步清静的后院说话。
葡萄架下摆着冰盆，虽是夏日却也半点不觉热。
关塔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吃着冰镇果子，直言道：“林姑娘大老远的跑这一趟，想必是知道行情的吧。”
林月初应声：“知道。”
关塔就是金元满在江州结识的地头蛇，此人在江州极混得开，倒也是个重义之人，但同时也是个重利的。
宋元清说京中少有人家养猪之时，林月初便知在京采买猪仔极有难度，便托金元满看看通州，以及通州附近的情况。
金元满人力有限，便寻到关塔头上。
关塔年纪不大，但本事却不小，采买猪仔这种事根本不在话下。
但价格却有点问题。
当初南边干旱，清水镇的猪仔涨价，也要一两银子一只。
通州连着京城，又四通八达，物价稍贵可以理解，可猪仔从关塔手里过，一头便要收一两利。
京城肉价贵，整猪卖二十七文，一头猪按两百斤算是五两多银子。
如今一头猪仔的价格在二两二钱，再除去喂养，以及人工成本，别说降低肉价，只怕林月初按着市价出售都要亏本。
关塔听林月初说知道行情，便当她对价格没异议了，爽快道：“你要多少，三天内保管到位。”
金元满眉头一拧，正待说话，就听林月初道：“听闻关爷在通州极是混得开，本事能力也是一绝。”
关塔被吹得几句彩虹屁，乐呵呵笑起来，一口应道：“小姑娘，嘴巴甜，爷给你两天内办好。”
林月初呵呵一笑：“当真？我要的数量可不少，关爷可别是说着好玩的。”
关塔在通州混了多年，还真没有说到做不到的事。
林月初虽行事大方，但衣着朴素，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关塔自也不将她的购买能力看在眼里。
夸口道：“放心，关爷我说话算数，保管要多少有多少。”
林月初却还不说数目：“第一回跟关爷打交道，我这心里也没底，我要的可不少，万一关爷不能两天内交货可如何是好？”
关塔瞧着斯文秀气，却不当真斯文秀气，见说了半天，林月初还磨磨唧唧的，当下没了耐性。
手中的冰果子往桌上一扔，放下话来：“老子说话算数，真要两天内交不了，这利钱老子不要了。”
林月初弯起唇角：“我要三万头刚断奶的猪仔。”
关塔顿时变了脸，周身的斯文秀气不复存在，蹭的一下站起来，抬脚踩在圆凳上。
瞪着眼儿怒气冲冲的指着林月初：“你玩老子呢。”
通州是繁华又四通八达，关塔也有本事，可要在两天内采买到三万头刚断奶的猪仔，那也是不可能的。
别说整个通州找不找得出三万头猪来，就算找得到，他也没那么多人手，做到两天内都买回来。
一个小丫头片子，张口就是三万头猪，一头二两二钱，加起来就是六万多两银子，她拿得出来吗？
关塔直觉被戏弄，心里的火苗子越烧越旺，很有一副抡起拳头就要开打的架势。
金元满额上沁着汗，心中反复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劝说，才能不闹起来。
却见林月初也起了身，双手环抱，轻哼出声：“你做不到，不要赖我买不起。”
关塔面色狰狞，拳头捏得咯吱响，吓得林家宝脸色发白。
林月初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打银票，问道：“关爷能不能行？”
一眼扫去，见上头是千两的面额，厚厚一打，足足有七八十张。
关塔面色涨得又红又黑，咬牙半天，终是收回了拳头，不甘道：“两天不行，最少得五天。”
林月初顺手将银票塞回挎包里，哼道：“那就是说得到做不到了。”
关塔在通州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被个小姑娘呛得无话可说。
纵然心中火气不减，但他并非奸诈无赖之人。
当下也没耍赖：“老子说话算数，利钱老子不要了，但三万头猪仔还是会帮你办到的。”
方才还火急火燎的金元满，此时已彻底镇定下来。
天衣无缝的配合道：“月初，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关大哥吗，关大哥信守承诺，可以不挣钱，但那么多兄弟，也不能白干不是。”
林月初见他接腔接得恰到好处，也佯装无奈道：“可你的关大哥不行呀。”
关塔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姑娘说不行，神色极是难看。
开口道：“不必，我关塔说话算数，也不会让兄弟们白干。”
金元满一脸难色：“关大哥，人是我牵线搭桥的，我也不能让你做亏本买卖。”
心思一转，又道：“我看大家各让一步，以后也好再合作不是。”
关塔多多少少还是舍不得自己掏钱来帮林月初办事的，可他一个大男人，在姑娘面前也要面子，当下崩着脸也不说话。
林月初就顺势递了个台阶过去：“那行吧，我也不能不看在金老板的面子上。”
又道：“猪仔我急着要，三万头给不了，那就买一万头吧。”
一万头两天内办好，也有些够呛。
此时林月初退了一步，又有金元满这个中间人在。
关塔便也退一步：“一万头两天肯定行，但我食言在先利钱就收你一半好了。”
一两的利钱，轻轻松松降到五钱，这对关塔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大度了。
可林月初眉头一拧，不满意道：“关爷你似乎没诚意呀。”
关塔怒意激增，拳头又是一抡：“老子怎么没诚意了。”
金元满顿时也站到关塔这头，怒喝道：“就是，利钱都降了一半了，这么大的诚意都没瞧见？你可别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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