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端午的时候，他正与十几个少年郎被困在北戎的草原上。
二人隔着千里，全靠一枚小小的通话卡联络，彼时，宋元清连能不能活着离开草原都未清楚。
小丫鬟们离得远远的，宋元清坐在秋千上，只听得屋内那人闹出的动静。
过得半响，那动静一顿，半开的窗柩被她推开，露出一个脑袋来。
林月初道：“你是想表达点什么吗？”
宋元清看着她笑，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秋千，应道：“今岁端午，我有空。”
去年，林月初说要带宋元清去看赛龙舟的。
宫中每逢年节都有宫宴，林月初也没把宋元清这话放在心里。
毕竟，就算不想赴宫宴，也不能放皇帝的鸽子不是。
哪知端午这日，宋元清还真没有要去赴宫宴的打算。
一觉睡到三竿起，收拾一番，又用了早膳，白术将马车都备好了。
就等着出发去通州看赛龙舟了。
林月初头大得很，她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自然什么都没安排。
这个时辰点，距离龙舟赛开始也只得一个时辰了，去了通州还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观赛位置。
人上了马车，一张小脸却还愁得发苦，又道：“宫宴傍晚开始，咱们下午就该进宫，会不会太赶。”
宋元清把玩着她腰间的五彩络子，神色十分轻松：“不赶，咱们又不去参加宫宴。”
既是要去通州看赛龙舟，他自是不会委屈自己，老早就去丰帝跟前说明缘由。
本来就是丁点儿小事，丰帝也没好意思驳了，爽快的应允下来。
更何况兄弟二人也还没到撕破脸破的地步。
宋元清道：“咱们今儿看了龙舟赛，再去东风楼过节，若是太晚了，就歇在通州，明儿再回京。”
他都已经计划好了，林月初便也舍不得泼他冷水。
只想着一会到了通州，还得赶紧使唤关塔去帮她抢个观看龙舟赛的位置。
因着北戎公主从大理寺出逃，至今还无下落，即便是节日里，城门的守卫也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宴王府的车也没挂徽记，也跟着排了好大会的队，等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查验。
宋元恩在五城兵马司混了些时候，比之以往要稳重得多，今儿这样的日子，也自告奋勇的在当值。
老远瞧见驾车的是白术，就晓得马车里是宋元清。
当下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牙齿，便踱步过来朝里头喊得一声：“二哥。”
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晓得宋元恩身份，此番被他喊二哥的，除了那位娶了个养猪女的宴亲王，还能有谁，当下齐刷刷的行礼问安。
宋元清跟林月初本就是便装出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结果叫宋元恩这一声“二哥”就破了功。
林月初没忍住“噗嗤”一笑，就见宋元清掀起车帘，淡声道：“当差呢。”
宋元恩应得一声，嬉皮笑脸的把马车拉到一旁，又示意兄弟们继续忙活。
才又道：“还不是北戎那妖女害的，这都一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三哥都快愁死了。”
宋元清神色淡淡，语气官方的道：“此人危害极大，当是严谨些。”
林月初晓得宋元恩当值走不开，探出个脑袋，故意道：“元恩，我们去通州看赛龙舟，你去不去？”
宋元恩眼珠子一亮，心动得不行，可不过一瞬又蔫了：“我倒是想，可我正当值呢。”
宋元清瞧他一眼，眸中带着几许欣慰：“长大了，越发有担当了。”
宋元恩被他说得不大好意思，羞涩的挠挠头，方才的失落倒是瞬间抛到脑后。
要出城的马车排得老远，宋元恩也不耽搁，问过宋元清的意思，倒也对着宴王府的马车例行检查一番，这才放行。
相比起堵在城门口的盛况，通往通州的官道，简直可谓一路畅通。
林月初想起宋元恩，不由得感叹道：“元恩确实长大不少。”
成帝在世时，这少年玩心大，什么事都当做玩闹。
如今却稳重不少，也晓得了何为担当。
宋元清淡漠道：“人活在世，总要长大的，自己不立起来，谁能护他一世？”
兄弟们待他再好，可始终是兄弟，利益当前，那些个兄弟情便也不值一提。
宋元恩算是好的了，至少天真无邪了这么多年。
不似他，不过幼年，便已晓得了人世间的险恶。
林月初似是也想到宋元清悲惨的童年，半天没说话，只紧紧握住他的手。
马车出了京，速度便快了起来，待入得通州，又开始被挤得水泄不通。
林月初常进出通州，晓得一些小路，指着白术绕了一圈，这才停在临着通州河的迎松居。
迎松居算得是通州排名前三的酒楼。
不仅位置大，还临着河，到得时节，很是吃香。
寻常人想要定个雅间，最少得提前半个月下定，若是晚了，怕就只能挨着大堂坐一坐了。
马车停下，林月初正想着去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捡漏的。
却见候在大门外的小二极有眼力见的上前牵马，又恭恭敬敬问：“请问客官可订了雅间不曾？”
白术将马绳交给小二，应道：“龙门灯。”
小二一听，越发恭敬起来。
林月初狐疑的看得宋元清一眼，问道：“你定了雅间？”
宋元清揽着她下车，一本正经道：“请夫人来看龙舟赛，怎能没得准备。”
林月初轻笑一声，倒也没说别的，只揽着他的胳膊，大大方方的随引路的小二上楼。
雅间的位置正临窗，一眼看过去，就能瞧见泛在河面上的六艘龙舟。
比去年还要多一艘。
六艘龙舟颜色不一，龙头更是精神抖擞，十分威武。
河道边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只等着龙舟开赛，这些百姓好一睹风采。
其间还可见不少人家围着做庄开盘的下注，想着借龙舟赛翻一翻盘。
林月初去年带着陆晚舟来这儿看过龙舟赛，见状将上茶的小二唤住，问道：“今儿怎么个赔率？”
宋元清看得林月初一眼，也没吭声。
小二便道：“回夫人，今年红色一赔三，白色五，紫色七，青色十，蓝色十五，黑色的那只是今年新增的，二十的赔率。”
又好心道：“今年压红色的多，夫人若想凑个趣，不如也压红色，赢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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