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拿一万，就给了五千，我看这妹夫也抠门，人模狗样，不大气。”柏大龙直来直去，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他看不惯何磊一身西装，彬彬有礼的模样，在他眼里那是虚伪，哪有村里人实在。
“你妹子生的女娃娃，在婆家立不住，你看她那婆婆，尖嘴猴腮的笑面虎，订婚的时候说城里现在不重男轻女，生男生女都一样，假的很。”母亲转念又想起自己儿媳妇刚刚生的也是个女娃，心里又一阵堵。
手术室大门再一次打开，郭红躺在床上，带着一次性蓝色帽子，面无血色，昏睡着被推出来，血袋子顺着留置针流进血管。
“出来了，出来了。”柏大龙被父亲喊声吸引过去。
“医生，我媳妇咋滴？”
“进ICU病房继续观察。”护士推着车床，让柏大龙帮忙，把还没有苏醒的郭红转移到楼下的ICU病房。
母亲也跟着去了，心里念叨着，ICU病房肯定也是花大钱的地方，城里医院就是坑钱，人活着出来不就行了，农村女人体质好，生完孩子休息几天就能下地干活，没那么娇气。
安置完了媳妇之后，柏大龙安排母亲和父亲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下，说自己留医院守夜。
ICU病房不需要陪护，柏大龙揣着钱，心里痒的很，漫漫长夜要如何压制内心的恶魔。
赌也许可以翻本，如果一万五变成三万，那就不用愁医药费了。
几年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不能重蹈覆辙。
现在他柏大龙不一样了，懂得克制，知道见好就收，在村里打扑克的时候都是连连赢钱，战无不胜。
他是转运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不信赌神他老人家不眷念好人。
思考犹豫很久，柏大龙蹲在医院西门口，连抽了三根烟，提起精神向东南方向跪拜叩首，双手合十祈愿，后掏出手机按上了之前工友的电话，联络完了之后，带着媳妇和闺女的救命钱奔赴赌局的前线。
悻悻而去，路上又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多赌一千块，输完了就收手回医院，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赢了，就多玩两把，赢回翻倍也就停手回来。
控制住自己就不会阴沟里翻船。
赌，是个迷幻的字，比涉黄还要有瘾，偏差只在一念之间，倾家荡产的人多了去，跳楼的自杀的，都是因为这个字。
想控制，难。
柏大龙到了赌桌，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路上想的全抛在脑后，人生在世难得快活潇洒，管什么妻儿老小。
推牌九、炸金花，折腾了一晚上，努力一雪前耻。
先前几把柏大龙连连赢钱，一万五很快变成了两万五，果然赌神他老人家显灵。
赌局，想要赢是个局，想要输也是个局，柏大龙殊不知自己就在这局中局中，先前老实本分的工友几年过去也变得阴险狡诈，义字在钱面前只能让步。
天亮了，本儿全没了。
口袋空空如也，昨夜的一万五跑去了别人的衣兜。
追悔莫及的柏大龙哭丧着脸，侥幸心里怕极了，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全完了。
怎么就输的那么快，明明都快达到自己设定的三万块目标，一个不留神，输的铃铛响。
太阳升起，连买早饭的钱都没了，万念俱灰，这下可怎么办？
柏大龙失魂落魄的回到医院，母亲已经在哪儿等着他。
“儿呀，去哪了，一宿没睡吧？护士来催过好几次缴费，五万块钱啊，咱没那么多，你先把昨儿的一万五交了，剩下的再想办法。”说完，母亲把一张细细长长的缴费单递给柏大龙。
柏大龙瞟了一眼，先是没接，母亲硬塞在了他手里。
钱全输光了，开不了口，说不出话。
前车之鉴，他在母亲面前曾经发誓绝对不会再去赌博。
缓缓的抬起头，“妈，你知道妹夫在哪个地方上班吗？”
母亲皱起眉头，没多想，仔细回忆，“好像是什么珠峰大厦，有个什么广告公司，你妹之前告诉过我，一转脸就给忘了，反正咱又不会去。”
柏大龙转身就离开了医院，直接就杀去妹夫的公司，混着上班的人群里逃过了保安的法眼，一层一层的找前台询问，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何磊所在的公司。
何磊一听前台电话说有人找，立刻就出来了，一见是柏大龙，心里大概是有数了。
“大龙，怎么到这来找我了？”何磊从来不叫哥，他比柏大龙还大个七八岁，只是柏妮年龄小，自己这辈分上也吃亏，再说了城里人没把这辈分看的多重要。
“妹夫，你多给我点钱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柏大龙心里很介意何磊不叫他哥，既然结了婚就要跟着柏妮一起叫他哥，才算尊敬。
“大龙，昨儿我们不是把钱送过去了吗？”何磊知道这家伙贪得无厌，没眼力见，不然怎么会找到他工作的地方，人多口杂，柏大龙又穿的一身穷酸样，在这公司门前，人进人出，成何体统。
“妹夫，五千块钱真不够，今早医院催交钱，要五万块，我上哪找那么多钱。”柏大龙心急如焚，绝口不提昨晚已经把一万五输进别人的口袋里了。
真不能找农村的媳妇儿，特别是有哥有弟的，简直就是无底洞，何磊现在才明白母亲说这话的意思，为什么不让柏妮多跟娘家人来往，就是堤防如今的局面。
“大龙，你来找我，你妹知道吗？”何磊不接话。
“妹夫，来的冲忙，我还没跟她说，你先给我点，我回医院先把钱交了。”柏大龙是吃定了何磊有钱，也吃定了他丢不起这人。
“大龙，我这真没钱，你再想想别的办法。”何磊推脱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同事投来异样的眼光，猜测这穷酸样的年轻男人跟何磊是什么关系。
公司里人多口杂，喜欢看热闹，私下议论纷纷，何磊几年了都没什么绯闻，勤勤恳恳等着升职加薪，可不能被大舅子给搅黄了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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