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代表的是您一辈子的功勋,他们陆家咄咄逼人到这般境地,有了那东西,他们好歹知道收敛,怎能因我一人,害的您所有的功绩都被他们陆家抹去!”苏翊戟指正对西边的禁中,嘶吼着,声泪涕下。
从军之后,苏翊就再没哭过。哪怕利剑穿胸,血染床榻,也紧咬着牙关,硬抗到最后,这份远超常人的坚忍在征北军中早就传成了佳话,人人效仿而习之,却无一人能真的练就他的那番心志。
只有苏翊自己知道,支撑着他的是北定王府一代代铁骨铮铮、不愧天地的族魂,先祖玉树在前,怎能到了他这儿落寞下去。
但今日,这份支撑着他的信念,遂然崩塌。
“公道自在人心,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苍生百姓,为了追随于我的千万征北军英魂,舍我一人之利,能成千万人之大义,把那东西交出去就值!”苏达骞声声掷地,铿锵坚毅。
“何况,你已孤注一掷,舍了军权也要将赐婚圣旨夺到手,我怎能坐视不理,明哲保身。睦州的事你也看到了,没了北定王府的庇护,征北军上下全都要陷到水深火热之中。不为你,我也要为千万军士多想一步。”
“清晨在这宗祠,我与您交待的很清楚。交出军权,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日黎国汹汹来犯,必会顺理成章再入我手。北定王府携领征北军这么多年,靠的可不是虎符,而是人心!”
苏翊对苏达骞的说辞实难苟同,厉声反驳。
“陛下要硬是不给呢,你要明抢吗!咱们王府所有人战战兢兢一辈子,你姑母更是为了家族荣耀深居禁宫二十年,不求的就是个平安,那东西留着迟早是祸害,交出去一举多得!”
听了这话,苏翊滚烫的珠泪奔流之下,划过峰削的脸颊,而后僵硬的扯开薄唇,笑得愧恨,凄然。
“什么一举多得,说到底都是为了我。好男儿志在天地,得失终有偿,您已年过花甲,何必再未我操劳。平素里也就算了,那可是丹书铁券,您奉之若珍宝的丹书铁券啊祖父!”
“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母亲早亡,我自是要连他们那份都为你想周全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
苏达骞嘴上不留情面,手却诚实的抬了起来,攥着衣袖帮苏翊拭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眼神交汇,目及苏翊眼中的哀痛,亦是忍不住想要落泪。仓皇的转过身子,以掩盖其内心极为脆弱的这一幕。
寂静中,只有白烛烧焦了中间火引的棉线,发出的滋滋啦啦的细微响动。苏达骞深呼吸了几次,总算平复如初。背着身子,音色淡然到了极致。
“丹书铁券,一分为三,陆家一块,苏家一块,白军师一块。历代北定王需合三为一,传位诏书方能奏效。咱们苏家这块早在十几年前随你父王的罹难不见了踪影,更别提其他两块,难有触及染指的可能。”
“退一万步,纵是凑齐了三块又能怎样,我苏家傲然于世百年,绝不会昧着良心,做出颠倒乾坤,涂炭生灵的苟且事。与其握在手中,被人觊觎,不如交还出去,绝了他们的心思。”
“至于所谓的珍视,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把玩,当个念想忆忆从前的峥嵘岁月罢了,与你的前程和安危相比,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什么要紧的。”
长长吁出一口气,苏达骞回身,大掌拍于苏翊挺拔的肩头。温煦的热度传来,苏翊冷静了许多。
“何小姐是个通透伶俐的好姑娘,既然废尽心思求娶到了人家,自要忠诚相待,夫妻和鸣。礼部选定的日子这两日就能送到,该张罗的就要张罗起来,绝不能薄待了人家。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说完,苏达骞朝着门口兀自抬步,可还没跨出房门,身后苏翊执拗的声音赫然又起。
“您为什么一点都不疑惑这铁券是从哪来的?我派出多少人马,在北境八州翻了个底朝天都一无所获,偏偏他薛靳凭空就将它送了过来,更是越过我直接送到了您的手中。”
苏达骞顿住脚步,沉默未言。
“除非鹤川的身世,您早就知道。”苏翊语气卓然,不是疑问,而是中肯。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人是死是活不难分辨,知道的人又何止我一个,只是大家心照不宣,不言语而已。”苏达骞变相承认了此事,“只是,他竟能从黎国禁宫得到此物,确实让人惊骇。”
黎国禁宫?
那是黎国能与祖庙比肩的禁忌之地,与陆鹤川勾结的那伙黎国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把手伸到这种地方。
薛靳那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环环相扣,这等密事他绝无可能吐露半分。
既然不是他宣而告知,那祖父身守大卫,又是怎么知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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