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报信的校尉仓皇起身,要将冯唐扶住,却被他抬手一一拒了回去。
天算不如人算!
趁着老天爷发威的间隙,他们胆敢以此来做筏子,把主意打到建武军的头上。
他们征北军年初才建,一窝子破烂朽木,淹就淹了,断不会可惜什么,说不定谋了新营址还能捡个大便宜。
而建武军呢,十年寸积铢累,愿以百年常驻。他们说挖渠就挖渠,说泄洪就泄洪,俨然是没把他冯唐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他不必再顾忌着颜面虚与委蛇了。
要想淹了他苦心修葺的营区,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大不了就是两军对阵,交战一场。
都说征北军所向披靡,出战必捷,正好让他瞧瞧,是不是娃娃谈天,大话说破了天!
缓和了几息,冯唐赫然抬眸,眸中布满清穆和凶戾,只瞧上一眼,就能让人胆怯,直发颤。
“他们去了多久了?”冯唐冷静下来,沉声发问。
“刚,刚过一个时辰。”
校尉眼见冯唐脸上怒气似乎有所消退,战栗的身子安稳了些许,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领将除了刘旭,还有何人?”冯唐继问。
“都是征北军常见的那几个,杨虎,戴项,李雪峰。”兵士脖颈微侧向左,竭力的回忆着。
“除了他们,可还有什么生面孔?”冯唐跨前一步,问的稍显急切。
“没有,咱们两军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些人,属下都是认得的。”那校尉仔细想想,确认没有,一口否认。
闻之,冯唐负手,泛出狞笑,“看来,是有靠山坐镇,才引诱的他们生了这种狂妄的心思。”
“传令下去,全军整肃,随时待命。去龙威军,把雷义找来,让他带一队精锐,一刻钟之后营门口等我。”
冯唐跨步到营帐门口,望着倒灌一般细密的雨幕,笑的更是狰狞,“苏世子与小公爷远道而来,咱们总要尽尽地主之谊才是。”
“是,属下遵命!”
刚刚披着蓑衣在营内巡视了一圈,苏翊满身湿气,掀开帐帷,阔步而入。
大眼一扫,硕大的军帐内哪里都没有那抹荼白,唯有他独享的军塌上,隆起了一个人形的山包。
“嘿,刘旭不是在旁边又给你支了顶帐子,你倒好,鸠占鹊巢,抢我的位置!你这人不是最爱干净,衣服都要一日换三次,今儿个怎么不嫌弃愿意用我的东西?”
“快起来,你不嫌弃我,我还要嫌弃你呢!”
苏翊走上前,一葫芦画瓢,隔着薄被,朝陆鹤川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也不在乎身上微微潮湿,佯装闷着气,就着床沿儿坐在了陆鹤川蜷缩的腿窝处。
“说你呢,听见了没,别在这装聋作哑!”
过了片刻,苏翊发现陆鹤川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动也不动一下,不耐烦的又补了句。
可这次,十息都过去了,陆鹤川还是面朝内里,背对着,没有任何回应。
这下,苏翊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慌忙的跪在床榻上,扳过陆鹤川侧卧的身子。身上的浮烫透过衣衫,径直的传入到他的手心。从来寡白一片的面色,也微微带上了一些异样的潮红。
“鹤川!鹤川!你怎么样!快醒醒!”苏逸全然没了刚才的气性,摇着陆鹤川的肩头,急切的呼唤。
见他还是全无反应,慌忙将他扶着坐好,抬手运功,想要为他输去一些散寒温热的内力。
没成想,第一缕内力还等没灌入,身前本该昏沉不醒的那人,突然挤出了一声闷笑。
“呵,许久没见到你这个样子了,上一次,还是在你我八岁那年。”
“你!”苏翊急忙收回掌心,将内力藏回体内。
“好你个陆鹤川,都什么时候了,他有心思搞这种把戏。”
“没事儿就快给我起……”,苏翊跨步下踏,绕转到陆鹤川面前,瞄见他异样的脸色和略微耷拉的眼皮,猛然一怔,将还未吐口的‘来’字,又给咽了回去。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借你的地方休息一会,”陆鹤川撩起身上的薄被,下了塌,瞥见苏翊还是盯着他一阵失魂,惨笑出声。
“放心,我死不了,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吉利。”
“谁,谁不放心了,我是怕你赖上我!”苏翊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嫣红,挨着坐到了床沿儿边上,“既然没事,就起来,一直占着我的地盘,算怎么回事。”
“我是要起来的,倒是你,还不赶紧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套上白靴,陆鹤川款款走到军案旁,斟上一杯刘旭派人送来一直温着的热茶,从怀中掏出一粒不明真身的黑药丸,果断入口,灌下了喉头。
“换衣服?”苏翊双手抱臂交叉,挑眉望着他。
“贵客登门,自要沐浴更衣,才算有礼数。”陆鹤川又浅噙了两口茶之后,将茶盏置于桌案。
平釉的瓷器与锃亮的梨木蓦然相撞,迸发一声干净利落的脆响。
“他?”苏翊当下即知陆鹤川口中的‘贵人’为何人,唇畔挑起一抹嗤讽,眸中温良尽显不屑之色。
“他算哪门子的贵客,说是目中无人的地痞豪强还差不多。”
“毕竟是咱们理亏在先,先斩后奏,要淹了人家的营地,倘若不以大礼补偿还之,这也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从来只有他陆鹤川算计别人,别人向他请罪送礼的份儿,这冯唐好大的脸面,竟能让他放下身段,以礼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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