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琰见文茵艰难的点了头,欣慰一笑,迅速冲进内室里换了一身不招眼的衣裙,去掉了那些乒铃脆响的钗环,只用苏翊送她的那根玉簪束起了满头乌丝。贴身的后腰处揣上了苏翊留给她防身的匕首,袖口和衣领口藏好了淬了麻药的银针。
那些银针,是远在睦州之时,吴承扬用心制好,专门送给她的。许是被她的离奇际遇所吓到,生怕她哪天再一个兴起,追人追到北境去。
世上人心鬼蜮,防人之心断不可无,这银针小巧,能自保又不会伤人性命,最适合女子傍身。本以为这辈子两人许下生死不离,这东西就此会束之高阁,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收拾好一切,琬琰踱身到书案旁,拿起最细的狼毫意书一小笺,可笔尖的徽墨刚刚点触上平铺的白宣,运度有力的手腕却骤然停了下来。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起之。
这次,是她食言了。可大哥广砳的性命攥于他手,整个北定王府的命运系于她一人之身,无论陆傕钧设下怎样的天罗地网,她都非去不可。
只有这样,她的爱人,家人才能保全,才能在这乱世如麻的境遇里窥得光明和机会。
她坚信,临危殊死之际,他一定会出现。
整理好波动的情绪,琬琰长吁一口郁气,无意识的啃咬了下唇,抬腕起笔写下了一行小字,而后利落折好,压在了厚重的笔架下。
带着文茵疾步出门,还没踏出庭院,又被一道挺拔的身影张臂拦下。
乌云蔽日前最后的霞光,照耀的琬琰华灿非常,她紧抿丹唇,看着对方来人不作一词,只这么视线直撞着,宣示自己势在必行的决心。
以为两厢僵持下,这事会就此作罢,不想,半柱香后,一辆黛青棉帷的马车还是从北定王府的后角门处迅猛钻出,穿过不设阻碍的禁军防卫,朝着城东永兴坊疾驰而去。
“咚,咚,咚。”
人定之前,苏翊踏着最后一次打更声步入新苑。
望着满苑灯火辉煌,烛莹摇曳,不再似从前一样寂寞的毫无温度,在政王府竹海内颓丧掉的心情,霎时间跃然而升。
忘记权势之下那些惹人烦躁的尔虞我诈,加快了脚下轻快的步伐,赶在更响声落之前,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新房的房门。
只迈进一步,苏翊起落如猫儿的足尖,便顿在了原地。
感受着唇畔洒落的笑意就此僵硬,细细侧耳听了听房中的动静,确认房中没有沉静绵长的呼吸声传来,他立刻撒手松开了被夜风吹得乱摆的房门任其摇晃,惊惶大步的迈向厢房最深处。
红帐子裹维着的床榻还像离开时一样,整齐的一丝不乱。本该出现在上面的人儿,觅无踪影。
“言儿!言儿!”苏翊惊愕回身,凝神在昏暗又空荡的房间内寻找,纵声大喊。左右厢房,前后耳房寻了遍,却始终不曾见到那具令他神魂失据的倩影。
急恐之下,他逐渐失了理智,乱了方寸。
“诶呦喂,我的祖宗哟,您这是干什么,我在前院隔着大老远都听见了。您说您这大半夜的才回来也就算了,怎的还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扰了世子妃,吵了她休息。有什么事,您明儿个再闹,这会儿赶紧去歇着吧。”
老孟一进院,就看见苏翊笔挺挺的站在庭院内,双侧紧握成拳,愣看着打开的新房一动不动。
下意识的以为,自家不成器的世子又是在哪受了气,要耍耍那无赖性子,不多分说直接推着他的后腰,想把人送进房中去。
怎料,他沟壑满布的手指尖还没刚一触到他的束腰,硬挺的腰身旋踵一转,如铁般坚硬的手臂,直接扣在了他的瘦弱矮小的肩头。
“老孟,言儿不见了!你可知道她去了哪!”苏翊的语速又急又快,快到睡得脑子昏沉沉的老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抬起沉甸甸的眼皮子,看清面前的苏翊急的满眼猩红,似乎顷刻间就要不堪承受的发怒发狂,他这才清醒,反应过来苏翊口中说的是什么。
“世子妃不见了?这,这不可能啊!”
老孟看着苏翊的样子不肖有假,可理智和现实又告诉他,这事决计是不可能的,下意识的否认,踮着足尖不停的往新房张望。
“这深更半夜的,世子妃早该卧寝了,莫不是世子不在,睡在了其他厢房?这院里可都挨个找过了?”
“都找过了,连个人影都没有。”苏翊看着老孟同他一样慌乱,逐渐失望。
他不明白,他走之前还好端端的,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言儿她会去了哪。即便有急事,也总该派人知会他一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音讯,不告而别。
“又或者是睡不着,去府中的花园里散步去了?世子先别慌,我这就派人去找,总归是出不了咱们王府,一准能找到。”老孟大胆猜测,说话间,就要转身向外去张罗人马,在府内寻找琬琰。
“没用的,琬琰夜间从无出苑乱走的习惯,即便真的一改往常,去了别处漫步,也该有巡逻的守卫遇到,早就通报到你那去。而今什么消息都没有,只能说明,她已经不在府中了。”渐渐的,苏翊从慌乱中找回理智,回想着出门的前所发生的一切,希望能从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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