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我可怜的女儿，”梁相怆哭地扑地跪倒在梁昀若脚步，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只数月被折磨至此，一颗舐犊的心破碎的四分五裂。
颤着手，想捋平她头顶乱的像稻草一样的发丝，却怎么都再下不去手，怕破了她久违享受到的美好，又一次陷入绝望。
拧过身子，他对着陆鹤川突然叩拜，“殿下，请受老臣愧对一拜！”
陆鹤川刚与苏翊交换了个眼神，确认陆傕钧身亡已死，正从容站起，倏地着见梁相规行此举。
“梁相慎言，殿下二字，鹤川实不敢当，”他的音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是波澜不惊的平和，婉拒了梁相这一僭越的称呼，平挪了半步，避开了其叩拜大礼。
“事已至此，殿下名至实归，莫要再自谦了，”深吸一口气，提在胸口，梁相悲悯而谈，“老臣自布衣得天家眷顾，为官数十载，位列两朝，居百官之首，理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有愧陛下圣恩，在垂迈之际，助奸佞悖逆之人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臣不求陛下与殿下宽赦，但求痛快一死！”
梁相憋红了脸，近乎是嘶吼出来，颅首沉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闷沉而又醇厚的声音，在殿内久久回荡。
“弥留之际，其言也善，老臣斗胆向陛下做这最后的谏言。昔日，触龙说赵太后，曾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大卫皇室得患今日之祸，无不是君臣父子，孰先孰后辩驳不清所致。
而今，陛下龙嗣殆损其二，切不能再因此事种下祸根，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所以，老臣请命立即为三殿下正名，入宗庙，上皇牒，告慰皇天先祖，册封为皇太子，以此平今日之祸，抚大卫万民之心！”
不得不说，论揣测圣意和审时度势，朝中上下文物百官，均不及梁相一人。
他心如明镜，此番他因一念之差，成了陆傕钧的左膀右臂，助纣为虐，虽本心出自无奈之举，却也是实为不争的事实。
梁氏一族，大厦将倾而至，他已逾半百，一死不足为惜，可他的昀若仍在花季之龄，不应再受那畜生的负累，落得个不堪的结局。
损百，保全其一，他若这么做，昀若尚有一起活命的可能！
眼下，陆鹤川虽为陛下亲子没错，但毕竟在政王名下寄养了这么多年，一朝要化暗为明，正言立身，拿不出来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少不了要让人猜疑、唾弃。
而他，在没有被问罪之前，依然是百官之首，当朝举足轻重的丞相。后嗣承继之事，他比任何人都有权威，都有发言权。
陛下一心为这位伏身在暗处的三皇子铺路，而今被陆傕钧这个逆子打了个措手不及，正需要人铺就台阶，顺坡直下。毕竟，皇家的天面与他的颜面，不容有失啊！
至于他陆鹤川本人，就更不必说了。没有人可以轻易的拒绝君临天下的欲望。
“咳咳，”不出所料，在角落里沉默许久的永治帝，轻咳作了声，由内臣撑扶着，慢起了身，缓步挪至了梁相身前。
嗤哼一声，虚弱开了口，“老奸巨猾，梁相，你可谓将这四字演绎的淋漓尽致！得你这般的姻亲，这逆子尚不知惜，也难怪他会有如此结局。”
永治帝狠狠拂袖，睨看了一眼身首异处的陆傕钧，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不存丝毫悲伤与惋惜，仿佛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是个陌生人，根本不配他这至高无上的帝王，涌动任何的恻隐之心。
“罢了，而今尸横遍地，血流漂杵，朕不想大卫再生任何动荡，百姓再受任何罹难，册立太子一事，虽难免为你一人自私之言，却也无可厚非是朕乃至天下人之愿。咳咳，你这最后的谏言，朕，准了。”
冠冕堂皇的应下的梁相之请，永治帝雀步登台，硬顶着一口气，朝着象征着他九五之尊的龙座挺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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