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同为即将做母亲的人，琬琰能清楚的感知她心头浓浓的愁然与不舍。只是不知这愁从何来，又怎样偏生这般磨人的不舍。
“只是命运乃天定，我既为黎国送来和亲的公主，又怎么可能在这场黎卫交战中真的置身事外。若届时祸连己身，我只盼着，能将腹中这孩子留给承扬便好，也算还报了我俩这段本不该有的露水情缘。”
贺予落越说越低落，径直将自己逼到了最坏处。特别是她眼角晕开的晶莹泪光和嘴角泛起的强颜欢笑，深深刺痛的琬琰的眼眸。
她并非不知和媾之约撕毁，黎卫再次交战，她会被推至这风口浪尖之上，但国土纷争，民族大义，全然没有让一介女子一力承当的道理。
以她对陆鹤川的了解，即便他有着九曲回肠与七窍玲珑心，也万不可能将心思放在这非君子的行径上。对梁昀若，他尚且能抬手施恩，又何况是贺予落这位来自黎国的和亲公主呢。
临行前，舅父继任宰辅的诏谕，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里就会到你说的这般地步，”琬琰悉心宽慰，“若是真如你所说，黎国打来之初，太子殿下直接将你交出去或者向黎国示威即可，何苦还要劳师动众，早早派苏翊过来打了前锋。两国交战，牵连甚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眼下数万男儿为了家人与亲眷，浴血奋战在前线，嫂嫂可莫要将这事硬扯到自己身上。”
“可吴家．．．”踟蹰两下，贺予落还是道出心头最闷沉的忧怯，“他们待我那样好，少不了要受我的连累。”
“那就你更是庸人自扰之了，”琬琰故意将音调调至明朗，起伏了起来，“吴家如今，较之从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舅父既继任宰辅，又留京辅政监国皇子，那摆明就是要告诉别人，吴家已深得太子殿下信任。一国权柄尚可全心托付，又岂会本末倒置，在你这位公主身上大动心思。”
沉思细想，贺予落也觉琬琰言之有理，一时间近乎要说服自己。可霍然又想到自己脚下踏足的土地，心头刚刚摁下的不安再次浮起。
“可我还是觉得，命我来这北境没这么简单，又或者是．．．．．．”
“又或者太子殿下只是体恤表哥，看在你快临盆的份上，让他能够随行照应。”
贺予落话没说个透彻，琬琰便抢了过去，蓦然瞭望见窗外轮廓渐现的城郭，不自觉的唇角轻扬，“眼下就要到燕州城了，嫂嫂快别想那么多了，不然我这小外甥可是要受了你的影响，也是要变成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了。”
贺予落顺着琬琰眺望的方向探头一看，果然，雄浑壮阔的燕州城墙在云纱般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偏头瞧着身旁的琬琰一副望眼欲穿，恨不得就此飞过去的模样，噗嗤一声，绽开笑靥，将那些莫名的低潮情绪，悉数忘却。
“我看啊，你哪里是在劝我，是生怕我想不开，耽误了你跟苏世子久别重逢的好心情吧。行了行了，别看了，都到了这儿，他还能跑了不成。”
一眼正撞贺予落嘴角残落的打趣，轮到琬琰束手束脚，哪里都想蜷缩起来。想着月余未见，时时刻刻的担忧，说是一点都不思念，那定是唬人的。
正要扭着身子，避开贺予落眼睛里的揶揄，陡然间余光瞄见了什么，怔愣在原地，视线停驻在了某一处。
“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一时间，被琬琰审视而又怀疑的目光盯看的过于持久，贺予落尴尬的合拢了嘴角，忍不住向脸上摸去。
“没，没什么，”仓促的敛回目光，琬琰说无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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