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修士和妖族爆发大战这天开始，一件奇怪的事情伴随着同时发生。
那个被所有妖族喊做“姐夫”、被所有修士喊做“师兄”的提辰子，每当大战开始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坐在战场的边缘，从开始看到结束。
直到修士和妖族的大战结束后，提辰子这才站起来，开始为战场上的妖族收拾好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立起一个个小小的土包。而且每一天，都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提辰子为什么要怎么做，可是妖族和修士们也非常有默契。隔天再战的时候，他们都会刻意躲开那些土包，换过一个地方再交战。
在经过这几天不死不休的大战后，妖族们按说已经恨死了修士。可是妖族在看到提辰子的时候，却生不起丝毫的恨意。
不仅仅是因为提辰子从来没杀过一个妖族，更是因为提辰子真的在为死去的妖族难过。
这天晚上，终于有个妖族忍不住。他悄悄来到提辰子的身边，小声问道：
“姐夫，这都连着好几天了。您天天都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啊？”
提辰子回头看向那个大妖，见过、很眼熟！可是提辰子没能记住对方的名字。
“做我能做的事！你看，躺在这里的每一个妖族，我差不多都见过！可是我阻止不了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相互杀戮。我能做的，只有帮他们收拾好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
提辰子指着那些绵延到远方的土包，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大妖听完后挠了挠头，他不是不懂，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提辰子也没指望大妖说什么，他只是刚好遇上一个可以说话的，随便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我还记得，之前被你们抓到妖族大营的时候。你们不给饭吃，我们就抓那些看守小妖，摘他们身上的零碎果子，还抢他们的食物。后来熟悉了，就变成了大家闲聊时的趣事。”
“可是现在呢？好多我认识的小妖，全都一个个倒在这里、再也起不来。以后再想起来这些事的时候，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可以聊的对象。”
大妖听到这里也是一阵难过，因为提辰子说的这些事情，他当时也听过、见过、经历过。可是也正如提辰子说的那样，当初的那些小妖，差不多都快死绝了。
“姐夫！这不怪你。这些天我们也都看见了，您没对我们动过一次手。我们都不恨你，真的。如果您下次再来营里，我们一定还向之前那么欢迎你。”
提辰子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被妖族安慰。而且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大妖是真心实意的。
想到这里，提辰子更感觉到一阵悲凉。因为在修士大营，都还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这些话。修士们对提辰子说的最多的话，其实是埋怨。他们埋怨，提辰子为什么不出手？
“哼！哈哈哈……”
提辰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这笑声里没有任何喜意，反而是无尽的苦涩。
“你知道吗？这几天，好多人都说我的心态不对。他们说，我作为一个修士不应该这样。可是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心态才算对的心态？而且他们的心态，就没有问题吗？”
大妖现在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想后决定还是继续听提辰子说下去。
可提辰子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所以没有再继续，而是让大妖快点离开。
“好了，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快点回去吧！明天不要冲太狠，会活得久一些。”
“我记住了，姐夫！”大妖说完后，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提辰子又忽然叫住了那个大妖：“你先等一下！”
“嗯？”大妖扭头看过来。
提辰子沉默了良久，这才说出了自己心里刚才突然想到的话。
“你再叫我一声姐夫吧！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
曾几何时，提辰子很痛恨妖族们叫他“姐夫”。可是现在，他反倒想多听几遍。
妖族们这么叫他，除了是因为松十四之外，更多的是这样叫显得更亲切。
“姐夫！”大妖笑着叫了一声。
“嗯，走吧！别问了我刚才说的话。”提辰子也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
送走了大妖后，提辰子继续着自己的日常工作。
每天阵亡的妖族很多，提辰子哪怕速度再快，也要午夜之后才能停下。
可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大妖离开后没多久，又从修士大营里走出来一个人影。
“想聊聊吗？”风华在提辰子附近找了个大石头，坐在上面轻声地说道。
提辰子每次看到风华，心情就能放松不少。不仅是因为他喜欢风华，更因为他在风华面前不需要任何的伪装。
心情转好一些后，提辰子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兴趣：“抱歉！刚才已经聊完了，明天请早。”
风华捡起一块泥巴，朝着提辰子丢了过去，佯装嗔怒地笑骂道：
“我好心好意跑来安慰你，你说不说？”
提辰子抬手挡住丢来的泥巴，顺手放到了身边的新土包上，这才算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好，说。你等下，我先把手上的事情忙完。”
“嗯，我等你。”风华说完后就安静了下来，看着提辰子忙碌。
又是忙碌到后半夜，提辰子这才算停了下来。风华已经在那边坐了很久，全程没有催促。
提辰子舒展了一下有些酸胀的身体，然后坐在风华身边，可是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还一直在想，之前和大妖说话时提到的那个话题。心态……
提辰子越来越觉得，真正心态不对的应该是那些修士，而非他自己。
每当一场大战结束后，修士们都会为了死去的同伴感到悲伤难过。可是在短暂的难过之后，他们更多的是为自己还活着感到欣喜。
而让他们更欣喜的时刻，是所有人挤在小小的名册营帐里，登记自己今天功勋的时候。
提辰子之前只是无意中看到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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