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渊就坐在旁边两米高的青铜白鹤灯下包扎伤口，张太医连连叹息：“幸好幸好啊，这段时间补得住，也没伤着经脉，幸好幸好啊……”
夜璃渊朝张太医笑了一下，嘴角上扬，透着几分惬意灵动，有点像楚婳，也像上官婉婉，还像婉仪。
“你如何？”岳文帝走上前，看着他手臂上巴掌长的伤口，是刀削伤，“会留下后遗症吗？”
“父皇放心，这点小伤不会影响什么。”夜璃渊做了个抓握的手势，长吁口气，“等到援兵到了，儿臣还能领兵。”
但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这守陵的大多都是老兵，根本无法对抗那些又带着毒、带着刀的精兵，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数量。
而现在的京城，会不会也被人包围了？
“京城是安全的，”岳文帝正担心着，夜璃渊突然仰头道，“父皇放心，禁军大营就在京城，足有十万之众。之前天下第一楼出事的时候，楚婳就暗中给他们查过，他们没有中蛊，京中留守之人未必都干净，但禁军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我大岳的延续，是皇上，是百姓，他们不会盲从。”
岳文帝默了片刻，轻轻一笑，“你这么说，朕倒是放心很多。”
夜璃渊也笑，但心里却不是表面这么轻松。
京畿禁军大营上万，可麻烦的是，他们后面断开的郡主世子等三品臣子以下等人，万一被那群人抓做人质，禁军恐怕是很难有动作。
张太医收拾好了，回头行礼，“皇上，老臣这就出去帮忙，恐怕晋国郡主那里还需要人手。”
楚婳。
岳文帝忽然想起，楚婳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他扫视一眼，并没有看到武安侯夫妇，想必人也是出去帮忙了。
“你可以把宫女太监带过去，”京城到定陵最长只有一日时间，他们最迟三日后就能见到答案，“救人为上。”
张云谦连连谢恩，这才交了适当的人手过去帮忙，但还是留下了一半伺候这群尊贵主子们。
宣策宫内外逐渐恢复平静，或者是死寂，所有人都在剧烈的刺激下再度紧绷起来。
天快黑了。
夜璃渊站起来，及腰的长发也染了血，宫女想替他擦干净，但被拒绝了。
他看着出口，想起一件事，“父皇，德妃的伤有些奇怪，那么多人保护着，她不应该会中箭。”
岳文帝默然良久，“德妃还活着，这已经足够了。”
李忠抹着头上的冷汗，喝了药，也终于反应过来，靠着柱子道：“皇上，侧殿里好像有些动静，安王跟贤王似乎是在争吵。”
争吵？
众人莫名，这个时候还吵什么？
死了亲娘互相推卸责任吗？
不怪他们这么想，实在是今日德妃死的过于突然，甚至突兀、古怪！
可就在这时，那门前却突然跑过来一个身影。
“父皇……”
是安王。
夜璃翔朝着正殿跑过来，可身后却突然冲出段玥灵，发了疯般不顾一切抱住他的胳膊，“德妃娘娘才去世，安王，我知道你自责，可是你清醒点，不要再发疯了！”
“我没疯！”夜璃翔眼里含泪，想要将她推开，但一下子竟没有推动，“你放开，我看是你们疯了，是三哥疯了！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执迷不悟！”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段玥灵哀求他，“求求你，想想你哥哥吧！你哥哥他那样的人，现在该多伤心啊，你还要在他心口上捅一刀，你还是人吗？！”
夜璃翔一顿，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那我才不是人！你放开！”
段玥灵突然凶狠地大叫了一声，“你要害你哥哥，我怎么能放你走！夜璃翔，你是被刺激疯了！”
说着，她竟猛地拔出头上簪子，朝着夜璃翔的脑袋扎去——
“你干什么？！”
“放肆！”
“拦住她！”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还以为夜璃翔又做了什么。可现在看来，段玥灵才是那个发了疯的。
都是在权利漩涡中挣扎的人，大家瞬间反应过来，夜璃翔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段玥灵根本是在杀人灭口！
他知道什么？会不会就是这场刺杀？
庆王距离门口最近，见状反应最快，上前一把抓住段玥灵的胳膊，怒喝道：“贤王妃发疯，来人，把她绑起来！”
段玥灵不顾一切地嘶吼着，目眦尽裂，死死瞪着夜璃翔。
“夜璃翔！夜璃翔！！德妃已经死了，你还要她死后都不得安宁吗？你是她的儿子，你这是不孝！夜璃翔！！”
倏地。
贤妃一声令下，“堵住她的嘴！”
庆王也觉出不对，直接撕开自己的衣服，二话没说塞进她嘴巴里，将人推给几个太监。太监们都是力气大的，却竟然险些没有控制住她，场面十分的混乱。
夜璃翔瘫软在地，天塌地陷一般，突然将嚎啕大哭起来。
贤妃：“……”
众人：“……”
那总不能将他的嘴巴也堵上吧？
岳文帝头疼地捏着眉心，眼里掠过愠怒，“夜璃翔，你还在闹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就去陪你娘！”
然而夜璃翔却痴妄般坐在地上，眸中所有的热情与活力都在那漫天大雪中，被淹没成了一片死灰。
许久。
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前。
贤王夜璃宸，神色恍惚地来到段玥灵面前。段玥灵无声恸哭，太监松开她，她拉着夜璃宸的衣服想要说什么，却见贤王轻轻摇头。
“算了。”夜璃宸苦笑道：“是我不配这个贤，算了，玥灵，我们走吧，让六弟去做……我的心也能踏实些。”
夜璃渊心下一动，猛地看向夜璃翔。
夜璃翔握紧拳头，望着夜璃宸，无语凝噎，“哥……”
“没关系，你做得对。”夜璃宸惨淡笑了笑，“是我做错了，枉我被称为贤王，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愚孝之人。”
段玥灵全身颤抖，扑进他的怀里，被扯断的头发从肩膀上掉下。
夜璃宸抱着她，一步一步回了偏殿。
岳文帝眉头紧皱，仿佛也明白了什么，凝视着夜璃翔惨白的侧脸，“……安王。”
夜璃翔回过神，挣扎一闪而过，他转身，跪在岳文帝面前，深深叩头，声音凄厉。
“罪子夜璃翔，来为母妃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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