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余淮只能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女子的动作，偶尔与女子的目光对视，还会被她狠狠地瞪上一眼。
余淮知道，女子生气了。
但此时的余淮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尴尬地立在旁边，静静看着女子刻下形态各异的符咒。
在这段时间内，余淮无所事事，因此目光偶尔会投向那阴沉黑暗的大海，想要透过这平静无波的海面看一看藏在海底的东西。
他知道，这平静的海面下藏着许多双眼睛，虽然一声不吭，却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这片天地的一切。
但很显然，以他的修为并不足以透过这浓稠的黑暗看到海面之下，但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海面下有无数道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这些意识虽然只是偶尔从他头上掠过，但依旧让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这海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
余淮正想着，女子已经完成了符咒的篆刻。
枯萎的梧桐巨树此时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符文覆盖，每一个符文都深深地嵌入它那死气沉沉的树皮之中。
这颗可怜的树，生于欺骗之中，被人利用，被人算计，死了也得不到安息，要被人刻下符咒，成为别人达成目的的工具。
刻完符文后，女子显然有些累了，眼中露出难掩的疲惫，但她还是深吸口气，而后划破自己的手臂，引出一行鲜血，注入那密密麻麻的玄妙符文之中。
随着女子鲜血的注入，枯萎的梧桐巨树突然爆发出耀目的红光。
那原本看起来杂乱无章的符文竟通过血液连接在了一起，化作一张巨网，隐隐有尖啸声从中传来。
所有符文都被血液点亮之后，女子大喝一声：“开！”
这些符文便瞬间融合在一起，化作一个血红的漩涡，不停旋转着，不知通向何处。
漩涡形成后，女子累得满头大汗，直喘粗气，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这是离开此地的通路，会送你回到进入时的时空。”女子说。
余淮眼前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不知道灵雀和橘猫现在情况如何，希望他们暂时没有遭遇危险吧。
余淮捏紧了手中的金色枝条，归心似箭。
这根枝条来自于梧桐巨树，散发着金光，生长着如凝脂般的叶片，很有可能就是橘猫之前说的，能够帮助灵雀完成涅槃的金枝玉叶。
余淮早在女子从梧桐树上折下它的时候就发觉了这一点，因此当女子摘完果实，将其随手扔掉时，他迅速将这根枝条捡起，收入怀中。
“看样子你归心似箭，对这里，对我都毫无留恋呢……”女子对余淮说。
余淮能清楚地看到，女子眼中流露出难掩的失落和悲伤。
他知道，她已经基本不相信那个故事了。
但此时的女子早已没了杀戮之心，她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余淮看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而后走到那泛着红光的漩涡面前，伸手摸了摸漩涡中的乱流，神情落寞。
“我知道你想离开这里，想要离开我，你归心似箭，恨不得下一刻就跨越这扇门，回到你那个灵雀的身边……可我偏偏就要堵在你的面前，断了你的回归之路。”
女子咧嘴一笑，仿佛计谋得逞时的窃喜。
只是这笑容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时间，便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能断了你的回归之路，却不可能断了你对她的思念……我不会一直堵在这里的，我会先你一步离去，只是在这之前，我得问几个问题。”女子说。
女子走到余淮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眼中流露出深情与不舍，直到他的眼睛忍不住闪躲她的目光。
她这才移开视线，落寞地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阻止你回去，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余淮点了点头，接受了女子的请求。
“那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女子问。
余淮沉默良久，而后轻轻地吐出几个字：“信则为真，不信为假。”
“信则为真，不信为假……”女子默默念着这几个字，眼中的迷茫不减反增。
谁都知道这句话模棱两可，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因为根本无法去证明，无法去考证，既然如此，这到底能不能算是一种答案呢？
“如果一件事情是真实的，是确切存在的，那我自然会信，如果它是假的，我自然不会相信，哪儿来的信则为真，不信为假呢？”女子叹了口气，说。
女子眼中非常失落，她觉得余淮直到现在都还不相信她，所以才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她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而已，不论这个答案是否完美，是否符合她的期待，她也依旧能够坦然接受。
唯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她以真心相待，离别之前只为求一个答案，可得到的依旧是一片模糊，看不出真假，也定不了虚实。
“真的是这样吗？世人都认为，如果一个事物真实存在，那么自然是真的，而如果一件事物并不存在，那便一定是假的。
可一件事物的真假究竟从何而来？以何判定？获取一件事物的信息，要么是道听途说，要么就亲自去验证。
道听途说尚且不谈，就算是亲眼所见的事物，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吧。既然如此，面对一个事物，我们究竟是如何判别它的真假呢？或者说，我们是何时认定一个事物是真是假的呢？
其实在我们相信它是真实的时候，它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真实存在的。
无论通过何种手段获取事物的信息，最后决定这件事物真假的，终究还是我们自己。
尤其是面对一些根本无从考证的事物时，我们内心的信念取舍便成了唯一的决断。
就好比这世间传说中的仙，他们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站在这世界的巅峰，俯瞰万生万物。
很多人相信长生者的存在，认为他们是修炼之路的尽头，但这些人中又有多少真正见到过长生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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