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西北昏迷了足足有两日。
而在此期间，段刀门也早已将本届十位优秀弟子的名列顺序颁布了出来。
凭借着最后一项考核的成绩，曹西北自是位列第一。
而在那第二的位置则是一名叫做乐七生的人。
名字略显中性，却是让一众看热闹的仆役和门徒猜不出是男是女。
倒是其本人站在那张贴出来的告示前，沉默不语。
先前乐七生站在锅炉前停下时便知道自己失去那第一名，但乐七生不明白，自己年幼之时便开始习武锻炼体格，打十五岁根骨初成可以承载灵气时便引灵纳气进行修炼。
那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曹西北，究竟是凭什么走那么远？
锅炉温度如此剧烈，自己到了二十尺就不得不动用灵气，那曹西北又凭什么到了三十尺的范围才运动灵气？
况且自己观其上下，那衣袍、身上所背刀剑之粗劣，一看便知不是出生于大族。
难不成靠着所谓的毅力？
乐七生不行，反复不得其解。
但不管如何，乐七生最后都只能接受了这一事实。
结局已成定数，莫说是自己，便是自己的父亲前来都没有能力改变这一结果。
不再去想，乐七生还需与等候在外的仆从一同赶回乐家告知这一事情。
乐家就在那青城里头，而青城离这段刀门不过十里地的距离，骑马一刻便到了。
城池里头不能骑马，因此过了城门口的盘查，乐七生便让仆从牵马，自个则是先行一步赶回乐家。
青城里，一共有三大姓。
分别是身具守城之责以及戎卫大楚与大元边境的李家。
告老还乡，但朝中仍有众多门徒、乃至这大楚帝王都是其学生的前任帝师，程君霖所在的程家。
剩下的便是乐家。
乐家从商，旗下商号遍布大楚，从大楚东边头到西边头的大大小小城池、乡镇，都有乐家的生意。
只要是能赚着钱的生意，乐家都做。
称乐家为大楚第一富其实也不为过。
但乐家做人却也是极为低调，一家族谱上下几百号人无一人涉足朝堂，皆都是站在光亮之处做些不赔本的买卖。
也因此乐家一直屹立在大楚不倒，外头的大族之姓换了又换，乐家却是已经传承了好几代人。
不过也就是这一代，那乐家家主的嫡出三子却成了一个跳出圈外的人，成了个武夫。
当然乐家对外皆称三子不听教，难以约束擅自习武，但其中若是没点猫腻他人皆是不信。
话至此，那乐七生此时已经回到了乐家家宅，家宅不大，看似与寻常富贵人家都没有什么区别。
乐七生一路来到书房门前，叩了叩门，恭敬地说道。
“父亲，我回来了。”
屋子里头响起一道清明的男声。
“进来吧。”
乐七生进门没去看那挂满墙壁的书画，直接对着案台前的人影抱拳以礼，恭敬道。
“孩儿未能以第一进入内门，有愧家族！”
那案台前的乐璞停下了笔，却是笑道。
“怎地还把学武的习惯带回了家？”
乐七生一愣，将手放了下来，只听乐璞接着说道。
“没有第一不要紧，人不会永远都能第一，不过以你的角度觉得那位第一的小武状元如何？”
乐七生低眉思索，那道锅炉前不断前行的身影浮现在自己脑中。
“很强，非我所能匹敌！”
乐璞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乐七生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所以你哪有什么错？这世间总有一些难以控制的变数。”
乐璞继而鼓励道。
“这世界太大，只要你勤加努力，总会有你的身影出现之日。”
乐七生白脸有些明显的泛红，压着自己心底的翻涌说道。
“我明白了父亲。”
乐璞点了点头，走到那大开的窗前。
那窗外的寒风与屋子里头暖炉传出的热气加以抗衡，吹在乐璞这不算高大的身子上稍作寒冷。
站在窗边，这位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闭目闻起了寒风带进屋内的腊梅花香，少顷方才继续说道。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习武？”
“因为孩儿没有经商的天赋。”
乐七生微微躬身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乐璞听了这番回答，又是笑了起来。
“你个痴儿还是这般愚钝，你小时候绘作能力更是优秀，既如此我为何又让你独独习武？且与那外人交谈时说你是不服管教？”
乐七生心中略有欣喜，自家父亲还能记着自个从小的喜爱，嘴上恭敬问道。
“孩儿不知，还请父亲多多指点！”
见着自家三儿一脸认真，乐璞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背对着乐七生道
“为父自幼年时便常听你祖父叹，这世道人难做，商人更难做，无权无势的商人虽说可以明哲保身但却像是那握有权柄之人嘴边的餐肉，随时可能会被吃掉。”
乐璞微微抬头叹道。
“等为父接手了乐家的生意，方才明白你祖父为何成日哀叹。”
“世道有万难，首当其先做人难，即便是富甲一方也还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而那些手握兵器之人才是真正的主宰者，他人视吾等为猪羊，等到需要之时便会举起屠刀，割吾等的肉。”
乐璞蓦然转声，声音转而激昂，目中有火望着那立在原地的乐七生。
“唯有你握紧了世间唯一的真理，乐家才可解脱！”
“你且记住！乐家人绝不能失了信心，无了信念！”
这是乐七生第一次见着自己的父亲如此的哀愤，往日里不管是面对外人还是家人，乐璞都是一副和善模样。
“我明白了，父亲！”
乐七生郑重应道，那白脸此刻已是映红。
“去吧。”
“是！”
乐七生走出那书房。
先前来时还未飘下的白素，此时已是压人头顶。
拒绝了家仆凑上前撑伞，乐七生犹自向外走去，脑中满是自家父亲的一声声愤慨。
如同醍醐灌顶，那一声声话让得乐七生明白了那个叫做曹西北的男人为何能走的比自己更远。
凿定心念，才可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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