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没事,你们喝吧,钱什么的,让我师姐给。”
于是有些犹豫的远猎人,便打开壶塞,咕咚咕咚灌酒。
苏云川又道:“少喝点,别醉了。”
闻言,众人也很有节制,精神疲乏的感觉缓解后,便不再喝了,放于一旁地上。
有人笑道:“苏姑娘,为什么不能是你请我们呢?”
苏云川向他看去,笑笑不说话。
旁边的人打趣道:“这个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梦师。”
有人不解,这人便解释道:“前阵子不是来了个横山城的行商吗?姓蔡,这个不重要,关键是他说了,梦师在横山城的时候,喝酒从来不给钱,都是欠着的,苏姑娘肯定是有样学样。哈哈哈......”
苏云川还是不说话,带着笑意又看向他,于是笑声便渐渐收敛。
有人忍不住疑惑道:“那梦师知不知道钱长什么样啊?”
人族钱币,依旧是铜板,却不是天圆地方的样式,并无孔洞。
一面的微凸纹样,是连绵山脉起孤峰,浅淡分层,写意描绘了峰顶覆雪,正是人族中庭薪山。
另一面为凹陷,最下方刻印的,是波涛翻涌,中间依旧是群山重叠,最上方凌空一团火焰纹样,左右各有两字,“地出”、“天回”,场景正是一个白日之景。
天光明于海面,暗于落日森林,便是人族重复了七千多年的活法,所以铜板也有一个说法,是那“日子钱”,好像在说,有一天过一天。
在横山城的时候,梦藏生也曾问过老蔡他们,有没有金银一类的钱币。
当时酒客们的回答是没有,还说那些黄澄澄,白灿灿的东西太软,容易损坏,做兵器或者农具都用不了多久,不顶大用,除了能看,一无是处,反正是各种嫌弃。
听完的梦藏生,哭笑不得,这地真的可以做到拾“金”不昧。
只是问这个的真正用意,是要确定,脚下大地,确实是宇宙中的一颗星辰,不然金之一物,极有可能不存在。
一个女子远猎人,扇了问出奇怪问题之人的后脑勺一下,硬要计较起来,问别人知不知道钱长什么样,好像可以算作一种嘲骂。
“梦师只是喝酒欠债,又不是不买其它......嗯...好像是没听闻过梦师采买什么啊,有些古怪了。”
“说起来,两次吃烧烤,酒菜都是城主府库里拿的,后面的酒水更是我们自带的。”
“不过倒也不亏,曲子是真好听。”
“没错,不亏!”
......
谈论的话语,不知怎么的,就从狼群古怪,转移到了梦藏生的身上,就连商人们也忍不住插话进来,一起闲聊。
作为徒弟的苏云川,极少会开口说些什么。
躲在箱子里的某人,有些无奈,又有些喜欢这种氛围,严肃活泼,又不会太过放松。
在聊天之时,是不时便有远猎人,静心聆听平原上的动静,确认没有异样,再开口说两句有意思的话,引得一片赞同或是吁声。
默默听着一切的梦藏生,看多了这些日子,修炼者真正和普通人并肩而战,心里突然有了异样想法。
谁说的修仙一事,就一定要远离凡尘的,像这样和普通人在一起谈天说地,不也很好吗。
古人们追求长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独活,还是为了经历更多世事?
要是独活个千年万年,每天餐霞饮露,不与世间来往,那天地间道法更上一层楼,仙人能活得更长久,要如何得知?
哪怕有道友同行,对方就不会先一步尘归尘,土归土,到头来就为了独留一人?
要是想经历更多世事,又何必高高在上,做那孤月,说什么仙凡有别。
结果所谓修炼,灵气纳体也好,术法道法也罢,不就是寻常人家,炒菜做饭,柴米油盐酱醋茶,吃下肚子化为己用,又因手掌劈不动柴木,只能打磨刀斧,以物借力,这两者之间,除了唬人一些,貌似也没什么区别。
仙人万万年,凡人百春秋。
那些五六十岁便因病去世的,会不会也觉得活过百岁的普通人是仙?好歹差着一倍年岁。
只是多出来的这几十年,又能做些什么?好像也就是人情往来,看看这个小辈出息了,那个老友先走一步。
想来想去,和仙人的生活,除了不能飞来飞去以外,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平关城外,那一双前辈好友,正是有此感悟,才会结伴游历人间,好不快活。
......
木箱中的梦藏生,胡思乱想许久,总觉得对于当年之事,有了什么猜测,又不敢确定。
回过神来,才发现箱外火堆边,只剩几人,还在小声聊着,而其他人已经睡去。
看着徒弟的背影,他摇头将杂乱想法,甩出脑海,只余一念。
眼下事要紧,后事...我又不是仙人,活不活得了那么久都不一定,就留给后人自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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