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的烟越来越浓，江崇召与张斓已受不了烟熏钻出洞。里面看不到多少明火，但烟却大到一尺之内不见人影。江崇召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拉着张斓向地牢口猛冲。可惜只躲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现在只求外头没人守着杀人。
一出地牢，张斓就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身后的地牢就像是四处冒烟的烟囱，散发着滚滚浓烟。
江崇召喘着气，扫了眼四周，瞬间惊到汗毛直立，慌忙使劲拉起张斓，喊着：“快、快走，这里不安全。”
安不安全不知道，但这一地死人、半院子的血，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像极了书中的修罗地狱！可，就在半个时辰前，大家还一起聊过天。
这里绝不是活人呆的地方！
张斓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似有粘稠感。血！不自觉的抬头，这才发现，此处竟是……“啊！”腿一下就软了。
“闭眼，别看！”江崇召一手捂住她的眼，另一手半抱半扛的将她拖出院门。
院外，二人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张斓满脸惊恐，仍紧紧闭着眼，举着满是鲜血的手，发着抖。江崇召撕了自己的衣服，使劲擦去她手上粘着的血。
之后，立即扔了这块血布，拍拍她，“好了，不怕。我们出府，去找顾侯爷。”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张斓听，还是自己。总之，江崇召相信，张斓一定不愿意再留在宣慰使府，自己也一样。
张斓睁开眼，神情茫然。
江崇召朝四处张望，虽然耳边隐约有喊杀声，但这里确实没人，于是，急急拉着张斓往外走。
可那股浓重的烟味，似乎还夹杂着血腥气，全身都被这样的恐惧包围，无处可逃。被江崇召一直拉着走的张斓，突然哭起来。
江崇召回过头，停下脚步。月光下，张斓捂着脸，强行压抑着自己的哭声。江崇召看着她，心中难过，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
站在这里的，大概是这世上最无辜的两个人了吧。若是大哭能让这一切翻篇，自己一定会大哭不止。可现在，只能拍拍她的背，在她耳边小声安慰：“没事的，真的，没事的。我们去找侯爷，没事的。”
张斓哭了一会，轻轻推开他，点点头，抽泣着说：“我、我没事了。我们去、去找侯爷。”
江崇召点头，随手擦了下她脸上的泪，给了她一个笑，紧紧拉着她的手，向后山走。
※
田英杰醒来，仍在大殿上，身边只有冉爱花，“娘。”
“娘在，好了，没事了。”冉爱花坐在他身边，擦了擦泪，心痛的说。
田英杰坐起身揉了揉后脑，疑惑的问：“他们……？”
“走了。”冉爱花点头，语气说不清是哀怨、还是心死，“我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英雄，没想到，他会、会……”
“黄禧！如果没黄禧，我们不会走到这步。”田英杰看着冉爱花，轻声劝道：“我们降了吧。”
冉爱花点头，惨惨的笑了笑，“你去。你什么都没做过，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娘，我们一起呀。你也没做过什么，全是黄禧！”田英杰急了。
冉爱花摇头，挺起胸坚定的说：“不管他怎么对我，我都是思州土司夫人！如果我们都降了，谁去救他？毕竟，他是我夫君，是你爹。”
“娘！”田英杰一把拉住冉爱花，急着说：“不成！你只有几百护卫，根本不是顾成对手。娘，我和你一起，你不降、我也不降！”
冉爱花摸摸他的脸，凄苦的笑了笑，“好！娘去找旧部，我们想办法让你爹回来。不过，要先出思州城。”
一刻钟后，宣慰使府正中的巨大火把被点燃，映红了整个宣慰使府，不论在思州城的哪个角落，只要抬头就能看到这熊熊火光。
这火光本是四大土司守望相助的烽火信号。只是，这一信号已停了上百年，早没了实际意义，不过，它却代表着思州土司！
巨大的火把下，田英杰已是一身戎装，举着火把，身后是三百护卫。敌人有几万大军，几百护卫不足以突围。现在，他正以思州土司的名义，召唤百姓、散兵护主！
田英杰高喝一声，三百护卫身背弓箭，向府墙奔去。护卫军上墙，居高临下，以弓箭开道，一点点向府外行进。而原本零星抵抗的思州军，像一下有了方向，纷纷向宣慰使府方向汇拢。
片刻功夫，田英杰的思州军已聚起了千人，每人都分到了从府中取出的钢刀，按田英杰的指挥，一点点向外扩展，他们必须要夺下一处城门，让带着二百护卫的冉爱花绕过后山，向北面突围。
都已经结束战斗、原本几乎没什么伤亡的贵州军，似乎懵了。突然的，每一户窗口、房顶，到处有人放冷箭。这还不算，总有落单之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刀，砍伤、毙命。等仍在城中的王一鸣反应过来，思州城已有一半回到了田英杰的手中。
退守！王一鸣迅速做出反应。城内以南北为界，守住南面两处城门，清扫南面区域，尽量不追击思州军，以免陷入巷战。城外，云广仞立即调动兵马在外围守住东北面，不让思州军从此处突围。
至于北面后山，顾兴祖所面对的激烈程度，远甚过王一鸣与云广仞。
城中，突然战事又起。
顾成已站到帐外，注视着不远处的思州城。特别是被那处升腾而起的巨大火把，吸引了目光。烽火？百年前的四大土司早就归顺，连思州都分裂成两块，难道还会有援军？
看这天色，已到凌晨前最暗的一刻，最多半个时辰，天空就会渐明。思州城中兵力不超一万，之前逃了这么多，原以为对方军心不稳，想不到能坚持到这时候，若是被迫巷战，情况就有些麻烦。
“侯爷。”传令官急急将城中情况向顾成汇报。
听完，顾成神情严肃，“传令，一个时辰结束战斗。不论是否歼灭敌人，大军全部撤出思州城。重箭手准备，一个时辰后，火箭炸城。”
“得令。”传令官匆匆离开。
只是，这样就是不顾沐俨和张斓了。但与这两人比起来，顾成更怜惜自家将士的性命。到时候再说吧，希望他们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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