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286.就这
一大人并不在乎，看着不远处欢快的小镇，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我是被王钺领进宫的，若不是他，可能早饿死了。我当时还小，跟着他伺候太祖，说是伺候，却从没近过太祖皇帝的身。”
“过了几年总算懂了些，他放手让我到太子宫中伺候。太子宽厚、仁慈，在他眼中，所有人都应有做人的尊严，包括我们这些伺候他的内侍。没多久太孙出生了，我又被分配伺候太孙，所以，我是看他长大的。”
江崇召坐在车上，面无表情，也不知有没听进一大人的话。
一大人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赶着马车离开了这个小镇。镇北，是座不高的山，一大人将马车停在山下，带着江崇召爬山。
江崇召始终跟在一大人身后，一言不发。过了几刻钟，一大人倒像是有了游兴，忍不住说道：“这座山，初冬时节枫叶极美，我来看过几次。有空，你也该来看看。”
江崇召笑了笑，不接话。
“当年啊，我们可是兜了不少圈子才到苏州的。”一大人继续说着，不知是不是想激起江崇召的好奇心。
江崇召并没在意他的话，却注意着他走路的姿势，以及手。此人戴着人皮面具遮住了相貌，但手却是没办法藏。这双手上没有老茧，不像做惯农活，应该说不像六、七十岁老农该有的。
一大人大概觉得江崇召是不会搭话了，收了聊天的兴致，默默走着路。山不高，树林不茂密，有不少奇石。若是有人跟踪，应该无处藏身。但这样也意味着一大人也只有一个人，沈维汉没说过他会武。所以，他现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甩掉无影堂？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古寺。已是下午，冬季天暗的早，恰逢除夕，此时古寺内几乎无人。
难道在这里？江崇召又皱起了眉，因为这座寺院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御赐报国永祚禅寺’。此地本就是苏州一处盛景，相信凌晨来烧头香的人绝对不会少。如果目的地是这里，无影堂还需要跟踪吗？
一大人没管江崇召的疑惑，一路虔诚跪拜入内，但江崇召只是在他不远处站定，冷眼旁观。二人在寺中转了好一会，见天要暗了，才急急离开，临出寺门，一大人从包裹中拿出件深色斗篷让江崇召披上。他没任何解释，江崇召也没问，只是乖乖照做。
下山的路，走的有些急，完全没了上山时看风景的闲情。不过几刻钟，之前那座小镇又在眼前，这次他们没进镇，由一大人带着沿山中小路，绕到另一侧。此处似乎曾经有过几户人家，如今早已废弃，只留了房屋。
一大人走到一处小院门口，深吸口气，对着门大声道：“奴徐霈，叩见圣上。”
原来他叫徐霈。江崇召并没动作，细细看着这处院门。木制的门并没上锁，有些破旧。石门槛上布满青苔，门口一地落叶，已有几寸厚。这里没人，很久之前就没人了。
徐霈等了会，终于颤抖着伸手推门。木门已长久没开，并不太灵活。进门，冲眼就见到两座土坟。一座新一些也大一些，而另一座看上去就有十多年了，像是陪伺在这座新坟一侧。只不过，新一些的那座，墓碑更新，上面写着五个字‘龙正天之墓’。
徐霈明显愣了愣，瞬间扑到那座新碑之前，跪倒大哭，不停的哀号。江崇召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盯着那座旧坟，皱起眉。因为那座旧坟上的木头墓碑刻着‘大明东宫总管太监徐霈之墓’。
徐霈？
徐霈哭了半晌，哽咽着转头：“过来，跪拜。”
江崇召像在看戏一般，站着没动。
徐霈见他这样，懊恼了，大声道：“过来！”
江崇召悠悠的说：“跪天跪地跪君父，不跪无名之鬼。”
“你！”徐霈大怒，“这是你父皇！”
江崇召笑起来，很出戏的说了句：“我爹的墓已选好地方，准备修了，那规制可高级了。”
“太子殿下！”徐霈大吼一声，似在提醒。
江崇召咬着嘴唇，歪头看着徐霈，不解的问：“你是人是鬼？”接着耸耸肩，不开心的说：“好吧，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今天除夕，我要吃年夜饭！我饿了！”这神情像极了十岁的孩子。
徐霈狠狠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说：“圣上已崩。十年之约，老奴完成了！”
江崇召根本不理睬，转身出院门。这出戏，演给谁看？不管给谁看，看戏可以，演戏？本王不陪。
天色更暗了，沿着山道向外走，两边都是枯黄的大树，这处山林比上山处茂盛的多。江崇召嘴角带着一丝嘲笑。对自己来说，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搞这么大，竟是为了这？骗鬼啊！
“殿下。”徐霈匆匆追出门，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悲泣道：“坟虽是假坟，但按之前约定，此坟说明圣上已崩。”
假的，绝对不止是坟。江崇召连嘲笑都省了，有气无力的说：“饿死了，你不知道今天是除夕？”
徐霈叹气，“奴，怎会不知？”
“那，年夜饭呢？”江崇召不高兴的加快了脚步。
看着他的背影，徐霈心中火起。
出山倒是极快，可是这个小镇上根本没开门的客栈、饭店。江崇召噘起嘴，四周看了看。总不至于要自己饿死在这里吧？胡濙呢？任务完成了，谁来收尾？
“殿下。”徐霈跟上来，没好气的说：“如果殿下还走的动，镇外有间行脚铺没关门。”
“带路。”江崇召看了眼徐霈。殿下？这个称呼是在叫自己，还是朱文奎？难道这场戏还没结束？
走了一天，徐霈的脚力不错，江崇召早就腿酸的走不动了。还好，那间行脚铺就在小镇边上。
这间铺子用竹篱围了个大院子，平时用做停车马之处，穿过院子是座极破旧的二层小楼，房间几乎全是统铺，多接待马夫、行镖之人，偶尔也有香客，不过是将就睡一晚的地方，当然什么都没。
已是年节，竟还有两个行脚商人歇在此处。徐霈花了些银子，包了二楼一间统铺，又让老板煮面。
即来之，则安之，反正这个点也回不了苏州城。此时，江崇召端着碗，坐在房中，大口吃着第二碗青菜面。不得不说，这年过的真是越来越惨了。
吃完面，完全没守夜的心情，江崇召和衣躺下，而徐霈则在统铺的另一头靠坐着。
二人始终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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