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瑟顺势摆了个无所谓的手势，慢吞吞地将鞋袜穿好：“胡姨，你说的事我自然上心，但你这样又是为何？”
她实在不明白。
胡九娘迟疑片刻，“和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么多做甚，这些连我那大侄子都不知道。”
宴瑟圆糯的脸颊上泛起两个梨涡，“该不会是在躲什么人？名字换了，连相貌也换了。你就当我是个树洞，日后也没什么相见的机会，我也不能说给谁去。”
胡九娘露出几分提防，愣了片刻，没再张嘴回应这事。
“你上次让我帮你找的人家，该是搬走了。”
她忍不住继续问道：“一点消息都无吗？”
“差不多吧。”胡九娘寻思了阵，又道：“你当在修仙界吗？近三十年，凡人的寿命可不长。”
宴瑟眨眨眸子，“你躲的那人死了，还遮遮掩掩作甚？”
“谁和你说他死了？他可比我能活。”胡九娘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小丫头，你还真是鬼机灵。”
宴瑟露齿一笑，“谬赞了。”
胡九娘就要走，她忙叫住，请对方陪自己去找一趟村长。
对方不耐烦地神色更甚：“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一个孩子，谁理我啊！还是胡姨出面最有用了。”宴瑟一直没告诉罗泓衣自己没完成嘱托，现下他捉妖正忙，自己这副身体帮不上忙，总不能再给他添乱。
她又甜甜地叫了几声胡姨。
胡九娘被这软糯糯的声音萌化，伸手捏向她的脸，呵呵笑了几声：“还是孩子可爱，你干脆别变回来了。”
宴瑟一阵吃痛，揉揉自己的腮帮子，这女人下手都不分轻重的吗！
……
村长已经上了年纪，对三十年前的事有些许记忆。
他叹了口气，自王盛没了，初娘也很快改嫁，去了外村。
他认得出胡九娘，前两年来梨花村的，出言问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如果没什么大事，就别去打扰了。”
外头忽然传来声响，几个村里的汉子喘着大气跑过来，说是前几日的大雨冲出了什么东西，把上山的路堵了。
但那东西上刻着字，可能是以前用来供奉神灵的，他们不敢妄动，请村长去拿个主意。
村长话还没说尽，急匆匆地就要去看。
认得字的人不多，他们要去请村西头的教书先生过来看看。
宴瑟自告奋勇，琥珀色的眼珠里透着真挚，“我学过字，我能跟着去看看。”
还在屋外的一个人立马大笑出声：“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看着还没我儿子高，认得字？”
“她认得。”胡九娘帮宴瑟开口道：“这孩子很懂事。”
她自己今儿累了，这些事也懒得掺和，小丫头既然喜欢凑热闹，她也做个顺水人情。
村长也没把这当回事，毕竟请先生和去入山口毫不冲突，看了眼这个小娃娃：“一起去吧。”
末了，又添一句：“到时候别添乱就行。”
深秋时节，谁都没想到会连下几日的暴雨，挡住上山的路，猎户等着过冬的口粮都难筹措。
几个汉子等在山口，看到还来个了小娃娃来，不禁心下觉得挑什么地方玩不是，偏来这里。
但大人嘛，谁跟小孩子计较。
他们喊了声村长，就没再将目光放在这小娃娃身上。
“村长，您过来瞧瞧这字……我倒是学过几个字，可这却一个都认不出，你可把李先生请来了？”葛布衫男人说道。
“李先生在路上了，不消一盏茶能到。”村长拄着拐杖，细细打量着这碑。
宴瑟终于从人群中挤出颗脑袋，却被旁边的一个看着年近四十的大叔将头推了回去：“这里不是孩子来玩的地方，水塘那里伙伴多，去那玩。”
她气呼呼地出声：“我是来读碑文的。”
大叔起了兴趣，大笑着大量这个小丫头；“牙都没长齐，能识得字？”
她认真答：“我家兄长教过。”
宴瑟并非一定要凑这个热闹，而是这村落和幻境里的一模一样，当初那背后的人并未找到。
或许，这种古老的东西上会有线索。
村子总共就那么点大，来了家异乡人，家家皆知，看穿着，是这小姑娘没跑了。
“小孩子……”
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见这圆滚滚的小姑娘像只小兔似的钻了过去，出现在那碑附近。
她细细打量着，这石头不是普通的山间石块，而像是修仙界用来铺路的萤石，此类石头坚硬而不易雕刻，如此一大块，得来也实属不易。
上面的字……
修仙界和凡界用的字不大一样，连起来勉强通读下去，只是有些字模糊了。
【今我……在此立誓，与魔女断绝往来。魔族屠戮苍生，罪不容诛，杀我碧落……千余弟子……】
此番读来，倒像是个断交书！
碧落后的两字虽然磨灭了，但这两字她再熟悉不过，碧落仙府！果然有关！
当年写碑文的人，和魔族有勾结？后山养的妖鸦，也定是出自这人之手。
一大堆人争论不休，谁也没瞧见这还不到众人腰处的女娃娃，有个人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孩子趴在碑上看了许久。
见李先生还没来，打趣道：“可看出什么了？”
宴瑟看得仔细，半晌才抬起脸道：“千年前这里发生过大事吗？”
那人被她云里雾里的问句弄得发懵，笑了几声缓解尴尬：“这我哪儿知，千年——村志上都未必有。”
宴瑟思索了阵，她必须知道那人是谁，藏得这么深。
她出声道：“那我要看村志。”
可惜，这时候李先生来了，根本没人把一个小娃娃的话当回事，一股脑都围了上去，有个妇人把她抱到了别处，让她乖乖待着别添乱。
李先生看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断定这是失传的古文，至多是谁的墓志铭。
宴瑟一听，直道：“不懂装懂。”
“你这小孩，怎么出言不逊。”
“我说得实话，这字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字，不信你把村里来的仙长找来认认，他的话你们该听了罢？”她知道以自己如今的样貌，根本无人理她。
而罗泓衣就不同了，他来还能跟她一起研究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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