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壮害了孙氏，哪怕是要赔上性命也半点不后悔。
陈若词问话的时候，他连半句都没为自己辩解，就连当时的情况也没说。
眼见天时不早了，一行人索性折返回去，打算回头去孙家看看。
从辽乡县大牢回到半坡村，都已经是申时了。
隔着老远瞧见自家的小院，林月初竟生出要去外头躲躲清闲的念头。
早上西成村里正来的时候，把那对龙凤胎也带了来，她也没好往外赶。
娘死了，爹被抓了。
两孩子往蒋外婆床前一哭一跪，愣是把昏迷不醒的蒋外婆给叫醒。
祖孙三人抱头痛哭，那场面，林月初这会都还记得。
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心情，既觉得这祖孙三人有些可怜，可又觉得这闲事没必要管。
马车将将在新宅门前停下，大门便从内打开。
瞧见宋元清着一身玄青色箭袖衫，迈步出来，陈若词忙跳下车，恭恭敬敬的唤一声：“二爷。”
林月初听见声音，忙掀了车帘，见真是宋元清，便问：“你不是去霖州了吗？”
他前天就说要去霖州处理些事儿，得三五天才能回来，这三天都还未到。
宋元清伸手扶她一把，应道：“知道你这儿有些麻烦，怕你应付不过来，就先回了。”
对于周大壮杀妻的事，虽是桩麻烦，但林月初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县衙怎么审怎么判那是周大壮该付出的代价；
孙家想要钱，她也可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一把。
左右不过是钱的问题，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见宋元清为了这么点事儿，还是心中熨帖的。
当下弯唇一笑：“多大点事，哪值得特意跑回来。”
宋元清捏了捏她的手：“值得。”
他身份摆在那，想得也长远，知道这事处理不妥当，往后牵扯的东西便不是一星半点。
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一行人进了院子。
林月初出门的时候，还吵吵闹闹的，到得这会倒是静悄悄的。
进了堂屋，才发现家里还不少人。
蒋外婆白着脸坐在一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孩子，对面而坐的却是叶宛然跟陆晚舟。
林月初不由得看向宋元清：“你去霖州还把表妹也带上了？”
秋冬的衣裳宽大，两人本就挨得近，宋元清伸手拉住她，眼角眉梢就带了几分笑意。
“没有的事，我来的时候，这两丫头就已经在这了。”
林月初横他一眼，也不说话，心中却道：这两千金大小姐还挺喜欢看热闹的。
心中正腹诽一句，叶宛然便施施然起身，声音一如既然的温柔，仿佛那日所受的屈辱压根不存在一般。
“林姑娘，听说你舅家出了点事儿，我们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林月初把手抽回来，笑道：“劳烦叶姑娘挂心，我舅家的事，你知道得比我还快呢。”
叶宛然小脸一白，委屈巴巴的看得宋元清一眼，又垂下脑袋，细声细气道：“不是的，我……”
林月初这会也没心情陪着叶宛然唱戏，自顾自的往椅子上一坐，斟了杯茶灌下肚子。
陈若词便在这空挡把了解到得经过，以及周大壮的态度都说得一回。
这才又道：“若是孙家那边愿意和解的话，就再好不过。”
周大壮杀害孙氏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看见了，这会子又听得一回，早哭得一抽一抽起来。
蒋外婆自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把年纪了，如何都没想到不过一夜间，就发生这样的事。
“人命是银钱可以买的吗？”一个温柔的声音，打破厅堂内悲戚的气氛。
林月初侧眸就见叶宛然小心翼翼的看过来，不由得嗤笑出声。
叶宛然这才好似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一样，连忙解释。
“我的意思是，怎么说都是条人命，花银钱平息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厅堂内刹那间静得落针可闻，连那祖孙三人都捂着嘴不敢出声。
这种争议性比较大的话题，林月初也不开口表态。
她对周大壮跟孙氏了解不深，知道的不过片面的东西，也没得立场说话。
厅堂内静默片刻，就听陆晚舟直言问：“叶姐姐的意思是，让林姐姐的舅舅一命抵一命？”
叶宛然自然是想事儿闹大些，周大壮罪名越重，对她便越有利。
但这话她说不得，更不能说出一命抵一命的话来。
只咬着唇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自然不是这样想，只是那孙氏妇人好歹也是一条命，也该给个交代吧。”
“让我去吧，让我这老太婆去填命，我去陪孙氏的命……”一直没说话的蒋外婆哭道。
“都是我不好，早早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夫妻闹出这样的事来。”
蒋外婆早年丧夫，中年丧女，如今儿媳儿子也……
一把年纪，也委实扛不住这样的打击。
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哭成一团，一左一右的抱着蒋外婆，口中直喊着：“奶奶，奶奶……”
陆晚舟也跟着落泪，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长长叹口气。
“我去找点吃的。”林月初蹙眉，起身便行了出去。
她瞧不得这样的场面，特别是看着蒋外婆跟奶奶相似的脸，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宋元清不声不响的跟在她身后，待进了厨房，没了外人，他这才出声：“宛然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林月初从大锅里找到温着的馒头，随手拿了个咬上一口。
神色倒是如常：“没有，其实她说得挺对的。”
人命，确实值得一个交代。
只她对着蒋外婆那张脸，总是会忍不住把她当成奶奶，所以，心情格外复杂。
宋元清眸色沉了沉，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大概。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宽慰道：“总会有两全的法子。”
话虽说的含蓄，可林月初归来前，他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林月初顺了顺被他揉乱的头发，眉眼里带了两分笑意：“二爷这是要给我当军师？”
“有何不可？”宋元清看着那亮晶晶的眸子也跟着一笑，随即神色一肃：“谁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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