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姐姐这般为新人推荐,就不怕长江后浪推前浪,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琬琰噗嗤一笑,故意狡黠问道。
商场如战场,人心向背,往往只在一夕之间。今日你为他铺陈殿路,保不齐明日他就敢反手捅你一刀。
血亲之间还不乏临阵倒戈,骨血相残,莫要说一起共事的萍水之缘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万万不可无啊。
闻见琬琰有此一问,文茵似乎从未有过这种心思,当场愣在原地,不知所以。眼睑木然的快眨两下,才恍过神来。
腼腆的双颊晕染上绯红,手指拘谨的扯起了帕子。
“这,这我还真没想过。文茵能有今日这番境地,已不敢再有过多奢望,只是想着照这个势头下去,小姐这营生势必要越做越大。多觅得几个得力之人,小姐日后也能轻松放心一些。”
文茵不比外面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魑魅魍魉,知恩图报且安分知足。能为孟延说话,也是出于好心,想替她多物色几个可用之人。
“我逗姐姐的,”琬琰怕文茵再多想,急忙将话说开,“在我这儿,任谁再优秀,也越不过姐姐去。孟延的事,我过几日得了闲自会去考量,他若真是可造之材,我也不会鱼目混珠,将他埋没了去。”
三三两两,又扯了些铺子里杂七杂八的琐事,不知不觉中,本就昏暗的天色翻然入了黑寂。
文茵探向窗子望了望,准备起身作别,却又有些踟蹰犹疑。
思忖了半晌,终于开口,“小姐,今日午膳的时候,何兄弟突然来我家中,搁下了一百两的银票,草草说了些日后不能再照拂我们孤儿寡母,让我们保重的话,气汹汹的就出了门。诀儿跟在身后追了半条街,也没将他拦住,我…”
瞰了一眼琬琰的脸色,文茵说话又谨慎了两分,
“何府的家事,文茵本不该多问,可何兄弟与元量早年间义结金兰,情分深厚匪浅,不仅视我为长嫂,视诀儿为子侄,更是家里家外帮忙操持着。
元量亡故后,他怕我没了丈夫不好过活,三天两头的送银钱,送东西,还将我引荐给小姐。
这一桩桩,一件件,文茵都记在心里。如今,眼看着他要出事,我这心里实在是打鼓,不知小姐,可方便明示一二?”
“大哥他…”
文茵的眼中闪烁着希翼,引得琬琰不由唏嘘长叹一口气,垂下繁密的羽睫,她笑得无力炎凉,“他没事。”
不知该怎么讲清道明,思来想去,也只能用这三个字来概括。
“没事?”文茵拧起眉头重复呢喃着,显然对这‘没事’二字不能认同。
何兄弟是随意惯了的,一点没有侯门公子的架子,对他们一家也向来是以义弟自居。每次都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从没有失态过一次。
即便是元量的死讯传来那日,他也只是悲愤痛惜,绝没有今日这般杀气腾腾、怒不可遏的样子。
他一向是最疼诀儿的,抱在身上一整日都能不撒手。可他今日临门要走之际,竟硬生生的扒开了诀儿抱着他的大腿,头也不回的离了去。
他双侧紧握的拳头,手臂暴起的青筋,还有一脸的怒火,她看的再清楚不过,分明就是要向人寻仇的架势,怎会没事?
“虽名头不好,但好在还是得尝所愿,日后再也不用被这徒有虚名的侯府公子身份给锁了去。”
琬琰端起茶盏砸了咂,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付之一笑。笑容清浅,盈盈有度,极不好分辨出是庆幸还是惋惜。
听了这话,文茵暗暗有了揣测,猜到了些端倪。极有可能还是与永宁公起了争执,生了气。
元量生前与她嘀咕过几句何广砚的事,再加上她也是官家小姐出身,清楚这种庶长子在宅第中的尴尬处境,自然而然会联想出些皮毛。
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实在多有不便。小姐与何兄弟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既然她说无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纰漏。
文茵悬在半空的心稍稍安放入肚,端起身前的茶盏想要浅噙一口,听见琬琰问道,“今日事出突然,我未来的及与他再打照面,他走之前,可有留话,说要去哪?”
文茵端着茶盏的手停驻,细致回想起来,“具体的,倒真没有,只说这洛京城他一日都待不下去,去北边都比这来的强。”
“北边?”琬琰陷入沉思。
何广砚之前志在行伍的事,她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父亲阻拦的缘故,当初才未能与元量一道,同赴北境战场。
难道,除去了何家大少爷的头衔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要圆了这个错失的梦?
不管怎么样,好歹算是有了方向。北边的驻军大多还是隶属于征北军的管辖,只要人确实入了营中,让苏翊派人去找找,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如今对外宣称,那丹书铁券是被他报复何家沉入了洛河里,且不论是真是假,何广砚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保护好他的安全,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稀稀拉拉灌下了这么多日,龙王爷总算知了疲惫,罢了意。玉兔高升没多久,云销雨霁,霞光区明。
没了雨声做掩盖,虫蛙叫嚣的齐鸣又开始奏响,置于在空旷的野外田间,惹得本就郁气难舒的人儿,更是心烦意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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