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棋差一招。
她想着大事化了，这人倒是反咬她一口，一想到自己偷偷去看臣子下朝的事被这人看到，她就不寒而栗。
这也证实了裴声所言，确实是对的。
叶音眼神复杂，同人一道起身，看他又要行礼，下意识地扶住。
裴声手一顿，目光落在手臂上的纤纤玉指。
叶音暗骂自己一句，快速收了手，她给忘了这人不喜人接触的性子，默了半晌垂首低眉，言辞和缓，“裴大人当日之言，所言甚是，是我不知好歹。”
她这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知错能改，眼下吃了苦头，反而回过神来，想要巴结他了。不过这巴结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裴声的性子她是知晓一些，金银珠宝，他不缺；稀世珍宝，他也有；就是美人——
这家伙为了避过众人的送礼和调侃，找大师批了一命：
与女犯冲，辰二十八前接近恐有命患。
噫，好惨一宰相。
算了算，这家伙的二十八岁生辰，也没几日了。
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啊。
裴声面容平静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她的眼前，“娘娘知道便好，听闻娘娘落下玉佩，可是此物？”
叶音低头，眼神一愣。
伸手接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触到对方的手，没瞧见对方眼里的晦暗不明。
一脸欣喜地抬眸，“是这个！多谢裴大人。”
“娘娘客气。”裴声道，“既如此，便好好保管，莫要遗失了才是。”
他话中玄机，叶音岂能不知，这要是给旁的人找着了，林序儿那不得将她给摁到泥里去？
说起来，祈福七日。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去集火还是去煽风点火。
裴声道，“路遇不平便开路，就算有小人，臣相信，以娘娘智慧，定然能化险为夷。”
裴声遥遥一拜。
叶音往后退了半步。
裴声在夸她？
原主同裴声势如水火这么多年。
这可是头回。
活久见啊！
——
夜宁无声。
香鸣寺的厢房里，静得可以听到烛火刺啦的声音。
裴声披散着头发，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烛火，而后临窗将最后一封密信给燃了，修长手指一松，提笔在小笺上写下只言，落笔封信，将信交给黑影里跪着的人，嗓音淡淡。
“交给河西世子。”
“是。”
裴声负手而立，原本微微湿润的发现在已然全干，他听到木窗外传来笃笃声，一直敛着的眉缓缓松开。
他踱步过去，随手将衣襟拉了拉，这才慢条斯理地将门推开。
俯身行礼，一气呵成。
“娘娘金安。”
叶音抬手虚扶了一下，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在对方大敞的衣襟处，上下动了动喉咙，莫名感到口干舌燥。
她避开目光，手伸向前，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有些羞涩，面上含春，眼神躲闪，“大人替我寻回玉佩，本应略备薄礼，只这出行匆忙，也未多准备什么，还望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裴声俯首，看见少女白玉手心托着的檀木盒，温声道，“自然不会。”
他伸手接了过去，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划过她的手心。
点点的酥麻之意瞬间泛起。
叶音抿了抿唇，偷偷觑他一眼，暗道肯定是自己多想了，而裴声正要打开，手腕却被急急拉住，他顿住，依着少女意愿没有打开，手将盒子盖压了回去，叶音不知道他看没看见，倒是看见对方目光缓缓从盒子上移开。
徐徐落在她拉着他手腕的手上。
叶音笑着松开，耳颊都在发热，“要不然裴大人等我走之后再打开？”
裴声沉吟，“好。”
叶音松了一口气，她摆摆手，笑容璨璨，“那我先走了。”
“臣——恭送娘娘。”
叶音摆手示意他不用送，在远处小月的陪同下慢慢隐入月色里。
柳拂风稍，青年等到少女背影消失不见，才慢条斯理地将盒子打开。
他微微一怔。
玉的光泽在他的手指间缓缓流转，在月色下越显其辉，他手指动了动，暗卫回来，抱拳行礼后主动道，“主子交于子行来处理。”
他伸出手，对方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漫不经心递给他，倒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
“不必。”
夜风冷得暗卫一哆嗦。
次日，更让他惊讶的是，主子居然将一直习惯的簪子换成了玉簪，束发焚香后往皇后要去大殿的必经之路上走。
“......”
主子的心，海底针。
感到惊讶的不止他一个，叶音看到裴声的时候，整个人也是讶然了好一会儿，裴声平日端肃守礼，穿得不是黑就是白，更是加重了本人的疏离感，让人望而却步、不敢亲近。
今日却难得地换上了一身靛青，与这春色相得益彰，整个人温润如一场春雨，只让人觉得如风拂面。叶音朝他行礼，面上含笑，“裴大人。”
“早。”
裴声立刻扶她，“折煞臣了。”
他低眉，那一抹莹白在冠中闪现，叶音心一跳，眼尖地发现这不就是她送的地摊货吗？
别的不说，裴声就算是簪着最低品质的簪子，身上矜贵清冷的气质也没少半分，还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没有想到对方这么上道，叶音本就不太坚定的立场又瞬间倒戈，啊？什么立场不和，这人除了无趣一点，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别的毛病。
（此刻地摊老板捶胸顿足，谁他娘的把自己的珍藏好货给拿错了。咳，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两人默契地走在一块，侍女侍卫都在身后默默跟着。
要跨过门槛，裴声低低道了句小心，伸手虚扶了一下。
正要上前的小月顿感英雄无用武之地，同时心里又疑惑地想，之前主子和裴大人不是见面都要交机锋吗？
现在怎么这么融洽、默契？
她现在要是转头，就会发现身侧的裴声手下比她神情更郁闷。
他想，大人前段时间还冷眼说女色丝毫不可沾染，世间因痴迷女色而误大事的都是蠢才，现在自己倒是鞍前马后为皇后做得痛快。
等到用膳时，更是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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