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一名老妇在年轻力强侍婢们的搀扶下,慢顿顿的挪出了马车。
雪鬓霜鬟,老态龙钟,一身宝相花纹打底的绛紫对襟襦裙雍容端庄,配上鬓间耳畔一整套的青翠头面,相得益彰,尽显慈眉善目之相。
略带浑浊的双眼瞧见立在马车旁的吴夫人,立马喜笑颜开,慈爱无极。
“玉露糕呢,快快,快给小姐端来。”还没与吴夫人说上一句话,老夫人先招手让钱嬷嬷把准备好的玉露糕端上来。
“瞧瞧你,就知道跟着你那么不着边的舅父乱跑,这小脸又瘦了一圈了,赶紧用些玉露糕垫垫,母亲这就让她们备膳。”
老夫人俨然是将吴夫人认作未出阁的时候,好一通抱怨数落。
“母亲不慌忙,您呐是又糊涂了,今儿个是您的外孙,承扬要娶新妇的好日子,这玉露糕啊,女儿给留着让您外孙媳妇尝尝鲜可好?”
吴夫人握紧老夫人沟壑满满的手,一边用手中的丝绢拭这眼角,一边咧嘴笑着解释,生怕泪落冲撞了吉时喜气。
“承扬?对,他前些日子才来瞧过我呢,这么快就要娶媳妇了,好,好啊。”说着,老夫人从右手腕上退下来的一枚翠玉镯子,“这是我精心挑选,送给他新妇的见面礼,你快瞧瞧,怎么样?”
“母亲亲自挑的,自然是好的,您先收好,一会入了门,您亲自给外孙媳妇带上。”
“承欢见过外祖母。”
“琬琰见过老夫人。”
这边正叙着话,两位姑娘凑了上来,向老夫人问安见礼。
“诶呦,我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堪用,只顾着您了,都忘了咱们家这两位姑娘。母亲,您快瞧瞧,这就是易思的女儿,我之前跟您提过的琬琰。”
吴夫人懊恼的一捶腿,拉着琬琰站到了老夫人身前,让老夫人瞧个仔细。
“琬琰?”老夫人仰高了脖颈,盯看着琬琰的小脸许久,原本稍显浑浊的双眼逐渐清明。蓦的慈爱一笑,握住了琬琰的柔夷。
“这不是易思嚒,还说不是去跟着你舅父瞎胡闹,你们这两个妮子在一起,准没什么好事。
也不知易思这么淑婉的姑娘怎的就相中了你,瞧瞧你把人家带坏成了什么样子,赶明啊,吴家的清流大夫,非来找我问罪不可。”
琬琰的容貌与生母吴易思有七分相像,又同是桃李年岁,老夫人错认,在所难免。
“母亲,这不是易思,您忘了,她走了好多年了,这是她的女儿,叫琬琰的,她小的时候,您还硬拉着我去何府瞧过一次呢。”吴夫人耐心解释道。
“走了?”听了吴夫人的话,老夫人又迷茫了起来,倏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亲切的笑罢敛,转而悲怆欲哭起来。
“孩子,伯母对不起啊你孩子。都是因为我们宣平侯府,才拖累了你。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每每午夜梦回,伯母是辗转难眠,心愧难安,只盼着能求得你的原谅啊!”
老夫人泪流而下,卑陬失色,勾下脑袋朝着琬琰俯首做拜,那样子看起来后悔极了。
“不可老夫人,我是晚辈,岂能受您礼拜。”
琬琰蹙着眉头,听得云里雾绕,来不及细细思考其中深意,起手托住了老夫人的双臂。
“母亲,你这又是在说胡话了,这是琬琰,不是易思。今儿是承扬大喜的日子,您还要喝新妇的新茶呢,这样哭泣实在不吉利,您快别哭了。
我知道你是见这孩子想起了故人,等琐事忙完,我让这孩子留下来,陪着您好好说说话,你看可好?”
吴夫人执起绢帕在老夫人脸上拭泪,哄弄着她先止了哭劲儿。
倒是钱嬷嬷,尴尬的轻笑一声,见怪不怪,“小姐,老夫人这是想起了你未出阁的时候,那时候吴家小姐总来,才将何家小姐认了错。依老奴看,不妨先将老夫人扶进府,街上人多眼杂,不是个说话的地敞。”
“嬷嬷说的是,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咱们堵在门口是不像话。走,咱们去前厅等着,让母亲歇口气。”
吴夫人对琬琰说了几句抱歉贴耳的话,端着宣平侯夫人的手臂,将她扶入了府中前厅端坐。
琬琰滞留在原地,浅琢磨着老夫人方才的诞语,越想越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对不劲在何处。
正想追上去,向吴承欢细问些什么,腰间猛然一紧,后背直直撞入敦实有弹力的胸膛。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莫非是眼红了他们,也想赶紧嫁去王府?”
苏翊也不怕被人瞧见,贴在琬琰耳畔喷出温热的鼻息,薄唇更是轻挑胆大,光天化日下逮着琬琰的琉璃耳饰浅啄了一口。
“别闹,”琬琰羞涩躲开转回身,推开了苏翊凑近想要与她亲近的脖颈,“这么多人,让人看见了又要嚼舌根,你还嫌你我最近在这洛京城不够风光吗?”
“不是陪着表哥去外使馆接亲了吗?怎的就你独自回来了,他们呢?”琬琰伸长了脖子,向预计要从西面过来的街巷口望去,可瞧了半晌,只看到拥作一团等着撒喜钱的百姓,一个迎亲的礼官也没瞧见。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差错,让你回来报信?不行,我得赶紧去跟舅舅他们知会一声。”
琬琰下意识的猜测,转身就要朝内院跑去。可脚还迈出一步,飞出去的身子又被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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